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你终于来自首了 作者:张迷经 文案: 绑上自己,开始幻想 开始幻想…… 幻想成真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边缘恋歌 悬疑推理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小么 ┃ 配角: ┃ 其它:   ☆、part 1   他把自己结结实实绑牢。背对着门,跪在沙发上。   开始幻想。   这是他在夏日常做的游戏。   不危及任何人,不破坏任何事,但依然羞耻。   而他喜欢,这种羞耻。   有时,他穿着白色背心,柔软的薄牛仔裤。把自己当成街头青年。   开始幻想,西装笔挺的成熟商人,出现在门的另一边。   有时,他穿着白色衬衫,深蓝色西装裤。正如他上班时的打扮。   开始幻想,带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在夕阳中推门而入。   游戏的规则就是这样。   门的另一边,必须是一个更具有雄性荷尔蒙的角色。   因为这种差距,这种直接的对比,才能触发掠夺与激情。   这一次,他只穿着居家服,光着脚。束缚在粗糙的麻绳中。   他期待,能有一个健壮的强盗突然闯入。   幸运的是,这一次梦想要成真了。      ☆、part 2   他想得投入。   身体隔着衬衫,清晰感受到麻绳粗粝的质感。   被勒紧的疼痛,让他放弃所有杂念。   他的心神已经过渡到另一个空间。   只剩下躯体,被麻绳勾勒出肌肉轮廓,跪在原处。   他准备好了自己。   突然,短促一声“吱嘎”。   是房门被迅速打开又关闭。   一股热浪瞬间涌入清冷的空调房。   “咔哒”,房门被锁上。   他立即从幻想中回神,听见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响动。   那陌生的动作,稍显犹疑。   显然,室内的景象让来人惊异。   他仍跪在沙发上,想转身,才一动。来人立刻冲上前,囫囵将他按倒。   他的整张脸就被按进皮革的沙发垫中,摩擦引发疼痛。   一切都无比真实。   来人抬起膝盖压住他的脑后。   一双大手胡乱在他后背摸索。   找到麻绳末端,毫不费力将活结变成死扣。   来人吐出一口气息。   他感到压制自己后脑的腿骨稍有放松。   赶紧费力的转动脖子,让口鼻与皮革离开一条缝隙。   “你——是谁?”   “要——干什么?”   口齿无法清晰。   “别废话。”   “给我老实趴在这里。”   来人俯首靠近他的耳朵,低声发出危险的命令。   而他,却莫名感受到,一阵盛夏烈日的气息。      ☆、part 3   来人没有立刻去翻找钱物。   只是压制在他的身上,危险而紧密。   如同绝望的拥挤在战壕里。   “你——想要什么?”   他刚发问,后脖颈就被陌生的大手钳住。   “叫你别废话。”   走廊忽然响起一阵跑步声。   很快停在门口。   他感受到脖颈上虎口的力量在加重。   “咚!咚咚!”   “有人在?我是警察。”   没等到回应,门把就被快速的拧动   简易的门锁只是形式。   在暴力之下,锁芯的震颤就似在求饶。   接连几声破裂,门被一脚踹开。   警察立即见到逃犯,还有——人质?   “把人放了,否则你的性质可就严重了!”   轻蔑的一声作为回应。   “我再最后提醒你一次。把、人、放、了!”   “除非,让我安全离开这儿。”   “做梦!”   被激怒的歹徒,毫不留情将拳头砸在人质的后背。   如他所愿,换来一声痛苦的□□。   “你给我理智些!打人对你没有好处!”   “理智个屁!让我走。”   “你跑不掉的。支援马上就到。”   又一拳落在人质身上。   被捆绑的身体不自控的抽搐。   “住手!”   “你就说让我走!别他妈再啰嗦。”   第三拳,正义终于让步。   歹徒命令:“把你的枪放在地上。”   警察打开腰间的枪套,本来就是空的。   “那,把你的鞋脱下来。”   “脱鞋?”   “别废话。”   避免第四拳,警察不情愿的脱下皮鞋。   “衣服也脱了。”   “你他妈变态啊!”   “别废话,内裤不用脱,老子懒得看你。”   “脱好了,我真没枪。”   “进浴室去。”   “嗯?”   “把自己淋湿。”   警察一边咒骂一边照做。   “你可以滚了,我现在这样不可能再去追你。”   “哼。怕你追?老子只是要灭灭你的傲气。”      ☆、part 4   警察笔直的站在花洒下。   冷水冲垮他斗志昂扬的黑发。   瞳仁中还残留冷静的清光。   鼻翼却因愤怒而翕动。   卸掉警服,终究是无法掩饰的年轻。   “你还不快滚!”   “别急,等你涂上香皂。”   “你他妈——”   歹徒看一眼自己指缝间露出的弹-簧刀片,再看一眼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质。   威胁奏效。   警察咬牙切齿的抓起香皂。   在胸前蹭上几下。   这简直是他做过的最丢脸的事。   歹徒仍得寸进尺,“涂仔细点儿。”   “你给我适可而止,以后要是让我逮住——”   “以后再说以后,你先照照镜子,记住你今天这副德行,站在老子面前!”   歹徒说完,突然关起浴室门,从外侧划上了插销。   随即是一连串仓皇动作。   运动鞋跑步的声音渐行渐远。   剩下警察恼怒的踹门。   “哐!哐哐!哧溜——”   “我草!”   一声摔倒的钝响。   物件随之散落的余韵。   “别——别急。”   人质挣扎几下站起,慌张挪到浴室门口。   踮着脚尖,束在背后的手勉强够到插销,试了几次才拨开。   门却没动。   “你还好吗?”   人质试探着问,声音中充满歉意。   其实他每说一个字,刚才被拳头砸过的地方都在痛。   只能背靠着门,推开一条缝。   目光越过地上的香皂,看见一双站立的脚。   警察忽然拧开花洒。   强烈的水流,碰撞到瓷砖,溅起水花。   人质赶紧往外躲,险些摔倒。   几秒钟后,水声停止。   浴室的门被猛然拉开   人质赶紧别开头,用余光看见警察走去沙发旁。   湿漉漉的脚,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痕迹。   人质的双臂一直被扭到身后,此时又酸又痛。   再忍一忍吧。   警察终于朝自己走来。   人质已经做好了被解放的准备——   下一秒,却被警察一把推到墙上。   随即,衬衣被从麻绳间抽出一角。   一片后背就暴露在警察的视线中。   “你——”   “还真受伤了?”   警察说着,触碰一下淤青,人质不禁颤栗。   “戏做得挺足啊。”   “什——什么戏?”   “还装?我刚才就是太着急。摔了一下,反倒清醒过来,才觉得不对劲。”   “嗯?”   “这房间哪都没乱。你也不是弱鸡。那混蛋只比我快几分钟,他怎么可能把你绑得这么复杂?”      ☆、part 5   人质难免心虚,“有——有那么复杂吗?”   警察把他拽到浴室镜子前,“你自己看。”   镜子中,是一个眼神稍显迷茫的年轻男人。   五官称得上英俊。却丝毫没有英俊男人普遍具有的自负感。   头发长度适中,乌黑柔软。气质就十分内敛。   脖子和肩膀,有天生的坦然轮廓。   上身穿一件螺纹领口的蓝色衬衣,短袖。   下身是条居家裤,青白细纹。   外形如此简单自然——被束缚在一道道勒紧的麻绳中。   麻绳由几股细绳拧成一股,小指粗,深灰色。   从后脖颈绕过来,在锁骨附近拧成一段麻花状,再分开绕到后背。   就这样在胸膛、后背、双臂间,反复缠绕。   几乎把每一块肌肉都分割成独立的线条。   这种捆绑远远超出了限制行动的目的。   封印恶魔也就不过如此。   “你还要狡辩吗?”   “啊?”   “啊什么啊?给我老实交代!”   人质有些慌了,只敢看镜子中警察的一点儿身影。   警察和他个头相近,只穿着一条湿透的子弹内裤。   可气势上,却是刽子手和囚犯的差别。   “能不能先帮我松开一点儿?”   “除非你说句实话。”   “我不认识那个歹徒,真的。”   警察自然不信。   “我——本来在午睡,他进来的时候我没察觉。”   “哼,我刚看过床,床单铺得好好的。”   “我——睡在了沙发上。睁开眼时,已经被他绑得差不多了。”   这倒是有几分可能。但警察就是不信,“你继续编。”   “我没编,我真的是——正经人。”   可为什么说出口,觉得没有底气呢?   “我真的是正经人!我在M公司资金部上班,从没做过违法的事。”   “M公司?”警察注意到客厅有个带M公司标志的台历,但这证明不了什么。   “我还说我是M公司老总呢。”   “你不是,我们老总差不多五十岁了。你可以用我手机,随便拨一个备注是同事的号码都行。”   警察就随便拨了一个。   “嘟、嘟、嘟——”偏偏无人接听。   人质刚想说换个号码试试。   门外忽然又响起脚步声。   警察警觉的盯着门口,暗暗绷紧了筋肉。   “吱——嘎”   门缓慢的开到一半。   一个小伙儿探头进来。   看到只穿着内裤的警察,黑溜溜的眼睛显然一怔。   再看到被捆绑的衣衫不整的人质,神情就有点儿复杂。   人质慌忙给双方解释:   “这是我住在楼下的同事,这位是警察,刚才遇到点儿状况。”   “同事?”警察问小伙儿,“你也在S公司上班?”   小伙摇头,“是M公司啊。”   一问一答间,小伙就放松下来,自以为搞清了房内的状况,露出个暧昧的笑。   “那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哈。”   警察听出他话外之意,很不高兴,“你别乱想。”   “没乱想,”小伙坏笑,“你们继续办你们的案哈。”   警察瞪起眼绷着脸,“我真是警察,我的警服就在门口。”   小伙把门开得大一点儿。   三双眼睛都看向门口的走廊,根本没有警服的影子——早被歹徒顺走了。   小伙就笑得很欠揍,合上门溜了。   警察气急,扯开门对小伙的背影喊:“我真是警察!”   一阵过堂风吹过。   湿透的内裤好冰。      ☆、part 6   被污解(通“误解”,请见BL词典)的警察,有点儿沮丧。   不但丢了制服,还湿了内裤。   自上岗以来,头一遭被搞得这么狼狈。   好在之前留了心眼,藏在走廊消防栓下的手机和钱包都在。   拿着两样悻悻然回屋。   却发现——人质卧倒了!   “嘿,嘿醒醒。”   人质蜷缩在地,没有反应。   刚才集中发生的这些意外,撑破了他的承受限度。   警察赶紧把麻绳松开,将他身体放平,让脑袋偏向一边。   准备解开领口,让呼吸顺畅。   手指才刚碰到纽扣,人质就有了点儿反应。   眼皮微微颤动几下。   唤出一个字,好像是“书”。   然后就醒了,撑着地板坐起来,后背的伤很吃痛。   警察说:“我带你去医院。”   “我——我自己去就行。”   警察自然不会参考他的提议。   “我需要借你一身衣服。”   其实也不是询问,说话的时候就打开了衣柜。   利落换上一身衬衫西裤,还替人质打包了一套。   “门锁是修不上了,要不叫你刚才那个同事来看门?”   警察这么提议,也是想再跟那小伙解释解释。   “算了。”人质没力气思考。   人质住在楼顶,只有他一户。   挨着是一间封闭的机房,然后是露天的区域,摆着几样公用健身器。   电梯要下去一层才有。   人质迈下一层台阶。   当只有一只腿受力时,后背就痛得加剧,几乎要抱着栏杆。   警察不顾他反对,就把人背起来了。   而且也没换电梯,一路背到楼下。   坐出租车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给人质检查身体。   警察等在门外时,人质的手机响了。   “喂?”   “小纪吗,刚才打我电话了?”   原来是之前没拨通的验证电话。   对方问:“有什么事吗?”   警察言简意赅:“他刚遇到歹徒,受了点儿伤,我是这边的警察。”   “……听起来像电信诈骗呐。”   “我真的是警察!不用你汇钱,也不要验证码,我们正在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认为人质血压偏低,后背没伤到骨头,建议住院两天观察下。   人质躺到病床上,问着消毒水的味道。   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外面已经黑天。   病房开着日光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   “你醒啦?”   有声音从门口传进来,低沉而温暖。   人质听到后有点儿懵。   问询的男人走进来,接近五十岁的年纪。   人质赶紧坐起,“总经理,您怎么在这?”   “有个警察打我电话,说你受了伤。”   原来警察那通试探电话,竟然拨的是总经理!   人质一阵心虚。   接着,又听到总经理说。   “我把你们领导也叫来了,他去给你买粥了。”      ☆、part 7   领导买粥去了……   还是给我……   这,违反自然规律吧。   人质部门的领导,一贯比较严肃。   从不吃外卖,更不会给人带外卖。   但此时,他却拎着一个被他嫌弃的食盒出现在门口——“山药排骨粥。”   人质感动又紧张。   在两位老大的注视下,埋头把粥喝光了。   他此时身体恢复了不少,只是某些动作时后背会痛,像落枕一样。   领导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人质就按照给警察的说辞,简单描述了一遍。   总经理忍不住唏嘘,让人质安心养伤。   两位离开后,人质趴在窗台上望望天。   寂静的夜空下,是热闹的地面。   城市的灯火中,有一面明亮的橱窗里,正坐着警察先生。   那是一家江边的西餐厅。   坐在他对面的可爱女人,眼里爱意缱绻。   “你穿西装真好看。”   “是吗?”   “头一次见你穿,很适合你。”   警察自然不好说是借的,就报以迷之微笑。   女人觉得他笑得别有用心。而且自以为已经猜到了这顿晚餐的意义。   “听说这里订位要提前很久,怎么想起来这的?”   “没什么,就想带你吃顿好的。”   “就这么简单?”女人眨眨眼睛,“我听人说,你最近好像有去金店啊。”   “听谁说的?”   “就是某个人呗。”   这时,甜点上来了。   女人看着布蕾,再看看警察。   “那你有去过吗?”   警察挠挠头,“有目击者,我也不好反驳。”   女人开心的笑了,挖起一勺布蕾,细细品味。   甜蜜之中,似乎有一点儿金属的味道!   再挖一勺,再看警察一眼。   警察露出略显尴尬的笑。   然而,布蕾吃光了,却并未发现想象中的钻戒。   金属的味道只是不锈钢勺子而已。   女人难免失望。   警察当然心伤,又无从解释。他总不能说,今天刚取到戒指,出门就碰到了劫匪吧。   谁会信呢?   天下竟有如此不长眼的劫匪。   敢动警察的钻戒!   回到家中,警察越想越气不平。   于是,给人质发去一条短信——“你仍具有嫌疑。”   片刻后收到回复——“知道了,晚安。”      ☆、part 8   早晨,警察来到医院。   透过病房的窗,见人质还在睡觉。   警察推开门,几乎没发出声响。   来到床尾,审视着睡梦中的人质。   人质只有头露出被子边缘,手脚藏得很好。   姿态会让人联想起,那种趴在地板上睡觉的小狗,特别贴服。   昨天,他在沙发上也是这样睡的吗?   警察的头脑中,出现一根深灰色的绳子。   如果自己是歹徒,该如何对这样睡着的人下手?   从什么位置?   取哪个角度?   警察绕着床,用假想中的绳子,做不同尝试。   于是人质一醒来,就看到一双大手遮蔽在自己眼睛上方。   惊讶得,嘴唇微微开启。   警察撤回手。   阳光洒在人质脸上。   “被我吵醒了?”   人质没什么意味的咕哝一声。   警察心想,自己刚才动作并不大,说明人质睡眠很轻。那昨天,他怎么可能睡着被绑紧?看来这小子此时还没清醒,趁机审审他。   “你叫什么名字?”   “纪小么。”   跟昨天入院登记的一样。   “这本来是我小名,户籍员来我家统计时——”   “行了,不用扯那么多。”   “噢。”   “那怎么称呼你?”   “叫我盛警官。”   “盛?盛开的盛?”   警察没理会人质的好奇。   人质坐起来、下床。   后背的痛让他动作很不利索。   “你还要接着住院?”   “不用,我回家抹几天红花油就行。”   说得好像经常受伤似的。   “随便你,我就是顺道过来看看。”   “谢谢。”   “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如果好点儿的话,跟我去做笔录。”   “笔录?”   “不过看你现在这熊样,等你几天也成。”   反正知道你住所、电话、甚至工作单位。   人质似乎有点儿担心。   “是去警察局做吗?”   “废话。”   “跟你做?”   人质的脑海中出现了几帧画面。   脸微不可查的红了——“那、那我今天可以的。”      ☆、part 9   本来就只在医院住了一晚,收拾起来超简单。   人质痛并努力的收拾着。   脸有点儿红,额头出了汗。   警察惊讶于他的配合。   一瓶药片、领导留下的一本杂志,   来时穿的居家服,统统收进拎兜。   身上穿的病号服,要给医院留下。   “能、能帮帮我吗?”   人质脑袋卡在脱了一半的衣服里,双手屈着。   警察揪住病号服的两条袖子,往上一提。   人质的胳膊瞬间被抻直,吃痛的“啊”了一声,衣服褪去,露出惨兮兮的表情。   警察翻出昨天打包来的衬衫,披在人质身上。   抬起人质的胳膊,塞进袖子里。   随口评论了一下手感:“还有点儿肌肉,但不够结实。”   人质解释说:“我每天会做十个引体向上。”   “十个?”警察不屑,“五十个还成。”   “嗯,我一定会做到。”   人质郑重其事的点头保证,警察觉得有点儿怪。   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他干吗那么当真?   人质低下头系纽扣,一颗一颗,很笨拙。   警察看不下去了,直接扯过人质的前襟代劳。   人质老老实实不敢动。   “好了。”   警察不耐烦的说:“幸亏你还穿着昨天的裤子。”   “嗯。”昨天只检查过后背,就没让护士帮换下身……   办结医院手续,坐上警察的摩托车,难免颠簸。   人质痛并努力忍着,偶尔会不由自主的抓紧警察的腰。   警察的脸色是嫌弃的,却细心避让开路面上的每一个凸起。   这时正是早间高峰。   主干道去商业区的方向,挤满了上班的车辆。   而警察的摩托与主流背道而驰。   在等一个红灯的间隙,反向挤住不动的车流里,   有人从公交车窗伸出脑袋,朝警察热情的打招呼。   正是人质楼下的那位同事。   他一边往嘴里塞油条,一边朝两人挤眉弄眼。   警察刚欲解释,公交车就慢悠悠开走了。   “草。”警察郁闷。   摩托停在蓝白色的警局门口。   人质跟着警察,走进阴暗的走廊。   还没到上班时间,走廊里特别寂静。   两旁灰突突的展示栏,偶尔贴着嫌犯的头像。   警察回头间,发现人质的脸上有几分惶恐,   心情突然好了一点儿。   特意把人质带进最严肃的一间审讯室。   房间被铁栅一分为二。   墙壁上方贴着红色的警告,监视器遍布天棚四角。   警察让人质坐到铁栅里侧,并没有上锁。   随后就开门要出去,打算先把人质晾在这里自省。   “等、等一下。”人质试探着问。   警察眼睛一亮,转过身:“干什么?”   “请问,这里有WiFi吗?”      ☆、part 10   “什么?”警察心说,最好是我听错了,否则——   “这里边没有4G信号,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WiFi。”   看来自己并没听错。警察捏捏拳头,关节发出预警的声响。   合上门,警察朝铁栅走过来。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信号?”   “因为……被铁栅栏屏蔽了吗……”   人质的声音变得微弱,头越来越低。   “这里没有信号,是不想让关在这里的人求救。”   警察虎着脸,伸出手。   人质乖乖把手机交上去。   下一秒,听到关机的音乐。   “再问你知道为什么要装铁栅?”   “怕犯人跑了?”   “呵——”警察很不屑的发出笑声。   “这铁栅是用来保护犯人的。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嫌犯不配合审问,还耍小聪明,会让人多恼火?恨不得一脚把那些畜生踹地上!这铁栅就是来克制冲动的。”   警察说着,却打开了克制冲动的铁栅小门。   人质听到声音抬头,见警察从小门钻进来,随手又关上了。   房间昏暗,人质视力不济,几乎看不清警察的脸。   只有从百叶窗漏下的几道光线投射在警察的制服上。   警察抬起手,落在人质的肩胛中央。。   手指沿着脊柱下滑,停在后背的伤处。   清晰的痛楚,让人质浑身紧张。   “你的同伙下手够狠。你很怕他对吧?”   警察说着,手指在伤处深深一按。   “如果我要是教训你,也可以归责在你同伙的头上。”   “他、他不是我同伙。”   “是你同乡?他说话有东北腔,你也有,虽然很淡。”   “这边东北人很多的,证明不了什么……”   “住嘴!如果没有你配合,他绝不可能几分钟之内把你捆上!”   警察喊得很大声。   房间甚至出现了回响。   走廊里也有了声音。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警官朝房间内看看,“怎么回事?”   警察冷却一下情绪,从小门钻出去,在走廊将事情经过讲给中年警官听。   中年警官一边听,一边透过门玻璃观察着人质,心里有了数——警察自己是受害者,多半是被情绪干扰了理智。   中年警官说:“你去找根绳子。”   “找绳子?”   “我来给你演示下,捆一个人需要多少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箱,作者他返乡去啦^,^   ☆、part 11   警察离开去找绳子。   中年警官打开审讯室的灯,坐到铁栅前。   “你叫什么名儿?”   “纪小么。”   “小么?怎么起这样奇怪的名字?”   人质想解释,但联想到上次被警察打断,就忍住了。   这个中年警官却很感兴趣,鼓励他说。   “嗯……这个本来是我小名。当年户籍员来我家做统计时,我爸没在家,我妈又不太懂,就把我小名大名,和农历公历的生日都报上去了,结果那个户籍员就把我小名记上了。后来想起去改时,又说录了系统不好改。”   中年警官听了觉得有趣,“那你本来要叫什么的?”   “纪墨,我爷爷起的。”   “寂寞?”中年警官乐了,“说不定你妈是故意的,她不想你寂寞一辈子。”   人质听着也放松了一些。   中年警官刚才推门时,并没多少表情,眼神又很犀利。   没想到说起话来,却比年轻的警察和气。   但不笑时,又很威严。   这时,年轻警察拎着一捆绳子回来了。   中年警官站起身,很随意的问人质,“来,说说你是怎么被绑的。”   人质就把睡梦中被绑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那你出来躺到桌子上,”中年警官指导人质,“摆个睡觉的姿势。我来配合你验证一下你的说法。”   年轻警察觉得这做法有点儿荒谬。   然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人质真的乖乖躺到了桌子上,侧着身,还闭了眼。   日光灯像太阳一样照在他的身体上。   中年警官手握绳子,轻轻走到桌前。   身影覆盖在人质的轮廓。   下一秒,身影就如行军蚁捕猎的队形——   惊起的灰尘还在光线中旋转。   人质已经被捆绑得无法动弹。   “睁开眼吧。”中年警官对人质说。   人质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故事书。   凡人感到耳边风声呼啸,听到神仙说:“睁开眼吧。”   原来,已在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part 12   走出警察局。   外面阳光耀眼。   人质感觉还轻飘飘的。   警察心有不甘,“看把你美的,别以为这样你就完事了。”   “嗯?”人质醒过神,“没完事吗?”   警察“哼”一声,关上了警局的门。   人质回头看一眼这座蓝白色的建筑。   庄严的警徽上有跳跃的光点。   长长呼出一口气——真像童话故事一样。   回到居住的公寓时,人质发现门锁竟然已被修好了。   崭新的一串钥匙插在锁孔里。   转一转锁孔,是谁修的呢?   人质推开家门。   房间内跟离开时没多少不同。   但那条灰色的麻绳不见了。   奇怪。   难道是警察来修的?   顺便把麻绳当成作案工具收走了。   人质打开手机,找到警察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拨过去。   对了!   人质走进浴室,捡起掉在地上的花洒和香皂。   却没发现警察的内裤。   再到客厅和卧室看看,也没有。   他明明记得,昨天警察把内裤丢在了这里。   所以肯定是警察又有来过,修了锁又带走了内裤和麻绳。   这么一想,人质觉得很安心。   从崭新的钥匙串上摘下一颗,放进自己的钥匙扣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还不回来?存稿箱快挺不住了>.<   ☆、part 13   转天上班,   乘一贯的419路公交车,   人质变回了纪小么。   同事见到他,有的问,你病好点儿啦?   也有的问,昨个去哪玩啦?   还有人,根本没发现他缺勤一天。   经过洗手间时,纪小么甚至听到两个人谈自己。   A说:我昨天怎么也请不下来假,你看纪小么就能。   B说:领导喜欢他呀,咱比不了啊。   昨天是七夕。   这种酸酸涩涩的话,   有时候,同事也会当着纪小么的面说。   除了一点儿嫉妒,并没多少恶意。   领导喜欢纪小么,   这几乎是资金部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因为纪小么实在是个天生的下属命。   相比于同期入职的毕业生们,纪小么可以说是——毫无骨气。   只要是领导交代的事,不管多难,不管有没有意义,他都会执行得彻彻底底。   所以向来严肃的领导,偶尔也会表扬一句。   九点多,领导走进办公区,   看到工位上的纪小么,“你伤好些了?”   “伤?”   “什么伤?”   同事们一听,都惊讶起来。   纪小么被大家关注得自惭形秽。   领导就随口讲了讲歹徒的事。   同事们听得——津津有味。   领导说:“为了提高安全意识,公司最近会安排一次自卫培训。”   “自卫培训?”   “那都会培训些什么呀?”   同事们讨论得——兴致勃勃。   不一会儿,就有行政来统计,问大家对哪些方面的自卫课程感兴趣。   多数的人都表示,想学怎么保护手机。   而作为“资深”的受害人,   纪小么被行政请到了洽谈室。   行政说:“你的建议我们会特别重视,你对哪方面比较感兴趣?”   纪小么“呃”了一会儿。   行政很有耐心的握笔等着,双眼充满了鼓励。   “我觉得,我想了解一下捆绑……”   “捆绑?你是说解绑挣脱?”   “呃……对。”      ☆、part 14   看着行政认真记录“捆绑”的提议,   纪小么觉得自己是在玩火。   谁让他一到夏天就无比寂寞呢。   等到了培训的这天下午,   终于看见导师后,   纪小么的火又灭了。   因为导师实在不能更斯文,讲解防身术只用PPT。   难道他也要用PPT来讲捆绑吗?   纪小么打起瞌睡,那他可以提供PPT。   其实不止纪小么失望,所有人都失望。   隐隐约约中,大家对这种培训都是抱有一些期待的。   可具体是期待着什么呢?   当行政请出第二位导师时,大家的眼睛就亮了。   第二位导师,满足了大家所有能说或不能说的幻想。   那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威武男人。   男同事们羡慕或青睐。   女同事们则一阵咿又一阵呀,一边相见恨晚的发现英雄手上戴着婚戒。   英雄说,要找一个人扮演受害者。   许多目光就投向了纪小么。   纪小么红着脸走上台,与英雄相隔两米站着,其实他很想靠近一点儿。   英雄为了打破尴尬,说示范的第一个动作是抱。   “抱?”大家问:“怎么抱?”   英雄展开结实的双臂,从身后将纪小么抱住,纪小么的双臂被紧紧固定在身体两侧。   英雄解释说:“这样可以限制对手的自由。如果身高占优势,还可利用下颚,克制对手的头顶。”   纪小么被这样言传身教,听得最懂。   况且,他的后背还紧紧贴在英雄的胸膛上。   他的后脑勺,可以清晰感触到英雄喉结的轮廓。   英雄自以为拉近了与纪小么的心理距离。   松开怀抱,示范下一动作,抬脚踹到纪小么的小腿后侧。   姿势到位,力度轻微。   纪小么的小腿肌肉,能感受到英雄鞋底粗粝的纹理。   英雄稍加力度,纪小么就顺势单膝着地。   接着英雄钳制住纪小么的手臂,轻松将其扭转到身后。   流畅的动作,迷了大家看戏的双眼。   英雄解释说:“这样一踹一转,简单又实用。如果你中了歹徒这几招,双臂就被限制了,歹徒往往会趁机绑上你的双手。”   说着,英雄将纪小么转身,让他后背朝向台下。   一手钳住纪小么扭到背后的双腕,一手从裤兜掏出一条黑绳,利落缠绕。   纪小么听到身后响起一片掌声。   英雄问:“手腕很难受吧?能不能忍一忍?”   纪小么点点头。   英雄接着示范。   绳子从手腕绕向纪小么的整个上半身,将衬衫勒进肌肉的缝隙。   英雄边收紧绳子,边发号施令:“吸气、挺胸。”   纪小么的肌肉在一道道绳子间鼓胀得格外饱满,活像一件被包扎完毕的礼物,惹来一片轻声赞叹。      ☆、part 15   纪小么跟随英雄,沿着边缘绕场一周。   碰触到一只只好奇的手。   经过阵阵手机亮起的白光。   纪小么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他的肺吸入比平常更多的氧气。   头脑一片空明。   就像,透明的灵魂跟随死神穿过浑浊人间。   英雄问:“知道为什么要吸气挺胸吗?”   有无知的人抢着回答:“为了在歹徒面前保留尊严!”   “错。”英雄命令纪小么,“现在呼气、收腹,尽可能排空身体。”   纪小么照做。   英雄问:“感觉有什么不同?”   因为气息微弱,纪小么说得很轻。   “绳子松了……”   英雄挑起一段绳子给大家看,大家就都懂了。   英雄总结说:“有人要打你,你就绷紧肌肉。有人要绑你,你也要绷紧肌肉,尽可能多吸气,把自己鼓起了。这样当你瘪下来时,绳子就松了。”   有人质疑:“这能松多少?”   英雄说:“因人而异,可以想想海绵体。”   台下响起一阵大笑。   那纪小么松下来多少?   在英雄的鼓励下,他竟然真的从绳索中抽出一只手。   这简直就像一场魔术。   有人问英雄:“你是不是之前就跟纪小么认识?”   “对呀对呀,你们好像配合得很好!”   听别人这么说,纪小么自己都开始怀疑。   他是不是在哪里,遇到过这个人呢?   英雄很有风度的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点点头。   “我和大家每个人都认识,不过是在上辈子,否则今天不会有缘来教各位。能消除质疑的最好办法就是实践。哪位愿意上台来,试验一下刚才的招数。”   “试验被绑吗?”   “还是试验抱和踹啊?”   大家好像很在乎自己的角色。   英雄说:“都行。”   几只手举了起来。   纪小么已经很自觉的下台站到一边。   跟着大家的目光,看那举手的三个人。   有怕冷场而自荐的行政。   有住在自己楼下的那个毛头小子。   还有——自己的领导?   “柯总!柯总!”大家喊起来。   英雄自然从善如流。   柯总走上台,目光扫一扫台下。   就像平常布置工作的口吻,很随意的说一声:“小么,过来。”      ☆、part 16   纪小么闻声看过去,忽然有点儿恍惚。   此时,领导正手握绳子,叉腿站在台上。   旁边是围观同事们模糊的面容。   这场景,怎么有点儿熟悉?似乎,曾出现在自己的幻想里。   不会是得妄想症了吧?   回味这几天的经历,都像梦——突然出现的歹徒和警察,还有荒谬的审问和培训。   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遇见过歹徒,都没和警察打过交道,更别说今天这个威武得超乎实际的导师——他们都是突然冒出的陌生人,只有领导不是。   “小么?”领导又叫了一声。   纪小么便木然往台上走,没留心被东西绊了一下。   这时,培训室的门突然推开了。   是前台小姐探进头,抱歉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定在台上—— “不好意思啊柯总,前台有几个人找您,说是银行的。”   柯总点点头,把绳子还给导师,客气的说:“你们继续。”   进程被意外打断,行政赶紧站出来衔接,指一指住在纪小么楼下那位,“你刚才举手了对吧?”   “对。”说着,这小子就往台上走,和柯总擦肩而过时点头致意,柯总却脚下没停,声音不太高兴的叫一声:“小么,跟我一起去会客。”   纪小么回过神,跟着柯总出门,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的幻想里,可没出现过这种岔子。   所以他应该只是变态,并没疯。   下班后,那位住在楼下的同事约纪小么一起吃晚饭。   纪小么见他有点儿蔫,似乎有心事。   当然,纪小么并没问。   喝掉一杯啤酒,同事才开口。   “小么,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惹到柯总了?”   “怎么了?”   “就是培训时候,我抢着和他举手,他好像不大高兴。”   “这怎么会?”纪小么觉得他明显多虑了。这位同事刚毕业不久,性子很活跃,没想到心思这么细。   “真不会?”   “当然,柯总哪能在意这种小事?他就是不苟言笑罢了。”   “但我就是感觉他——唉,算了。”同事摇摇头,他是觉得他想上台去绑纪小么的举动冒犯了柯总,但没说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太合理,可当时在台上,柯总就是给了他这种感觉,很强烈的。   因为心里不痛快,又多喝了几杯啤酒。   同事的话就自然而然多起来,说到自己的学校,自己的老家,自己的职业规划。   是一个很有理想的青年。   只是稍微有点儿幼稚。   不过他比自己小一岁,纪小么觉得他幼稚点儿也是正常。   一起回公寓,经过一段幽暗小路时,同事忽然对纪小么吐露一个秘密。   “我喜欢在网上看伪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变态?”   “是啊。”纪小么回答得很自然。   “哈?”同事佯装愤怒,想要教训一下不会聊天的纪小么。   纪小么笑着避开,解释说:“如果大家都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也许每个人都是变态。”      ☆、part 17   “你也是变态?”   “我也有秘密。”   “告诉我!”同事的眼睛特别亮,显示出他想知道的决心。   纪小么想了想,并不是要掩饰,只是在找合适的语言。   “这么说吧……我曾经对一个长辈抱有过幻想。”   “姐弟恋?”   “不是。父母一辈的。”   “喔哦。”同事觉得这个秘密够变态,还想知道更多。   但纪小么不会再透露了。他不是话多的人,因为不爱说谎。   纪小么回到家中,例行先要冲凉。   第一股冷水打在后背,所引起的刺激,是他喜欢的。   他还喜欢光着脚站在浴室地面上。   在水流中,他回味自己刚才跟同事说的话。   那个秘密,其实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讲。   也许是同事尚未关闭的心门让他有了倾述的欲望。   也许,是经过这么多个燥热的夏天,他终于要突破了恪守的终点。   长长呼出一口气。   纪小么拧上淋浴的开关。   水流停止,周遭骤然安静下来。   纪小么却听到了另一种轻微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客厅走动!   回想自己刚才进门并没上锁,纪小么有些紧张,凝神静听。   那声音又消失了。   空间变得很静很静,一滴水从花洒砸下发出清晰巨响。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可冒昧喊一声也不妥当。   纪小么疑惑着抓起毛巾开始擦身体,再没听到异常响动。   穿上拖鞋,纪小么刚要推开浴室,却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响——似乎有人出去了!   纪小么赶紧从浴室出来,看一眼客厅的手提电脑仍在,抽屉都关着。   单身公寓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一眼几乎可以看透整个空间。   并没发现任何异样,但纪小么还是赶紧把房门锁上。   心里稍稍踏实一点儿。   感觉到身上冷了,到衣橱找短裤。   打开衣橱,纪小么一下子愣住了——他看见一套悬挂的警服!   瞬间,头皮发麻。   手机!纪小么赶紧翻背包,手机就在背包的口袋里。   可手一碰到口袋,就知道不妙,不死心的掏一掏,只掏出来一张纸条   ——“穿上警服,绑起自己。”      ☆、part 18   电脑!   纪小么翻开电脑,点通讯软件,却怎么都登不上!   无线网竟然是断的。   推开窗,楼下是嘈杂车流,轻易就能淹没人的呼救。   所以——自己竟然就这样断了与外面的联系!   纪小么开始慌了。   找到一把水果刀。   从猫眼向外看,并没有丝毫异常。   纪小么犹豫着推门走出去。   经过封闭的机房,来到露天区域,纪小么看到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背对着纪小么,就像毫无察觉一样,正吊在单杠上一下一下做着引体向上。   纪小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退回房间锁上门?   还是赶紧快跑到楼道口?   深呼吸、深呼吸!   趁那人双脚离地、身体上拉时,纪小么一口气跑到楼道口。   推楼道门——却发现推不开!   完了。危险的直觉,占领了纪小么的每一个感官。   而危险的制造者,仍在一下一下规律的做着引体向上。   即使开口说话,动作也没有停——“滚回去、穿上警服。”   纪小么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上次的歹徒。   后背的伤处,条件反射般开始疼痛。   “我……我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叫你滚回去、穿上警服!”   “为什么?”   “妈的。”歹徒从单杠跳下来,被打断运动很气恼,发狠说:“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上次你自己不是绑得很贱吗!”   纪小么这才看到他的正脸,戴着墨镜,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身体结实得充斥着暴力倾向。   “哼,拿了个刀?” 歹徒讥讽,“这种小刀还没老子肉厚。”   纪小么不自禁去看手上的刀,晃神间,已经被歹徒一脚踢落。   手指节痛得钻心。   歹徒又喊一遍,“滚回屋去!”   这种气势上次能镇住警察,自然也能叫纪小么屈服。   他不想受更多伤,做好失去一切钱财的准备,可歹徒只要求他穿上警服。   纪小么从衣橱中拿出沉重的警服,见领标上写着“盛”,正是那天警察丢失的那套。   纪小么猜不透歹徒的用意。   穿上身时,后背已经出了汗。   歹徒审视穿着效果,明显不太满意。   裤子长度差不多,但上衣的垫肩显得太宽。   关键是,没经过训练的纪小么根本穿不出警官的英气。   “抬头、挺胸,这他妈不是穿囚服,给老子有点儿骨气,现在绑上自己。”   “我……没绳子。”   “你会没绳子?”歹徒笑了,笑得很痞很恶劣。   不出一分钟,歹徒就从柜子翻出一捆崭新的麻绳。   “我……我自己来吧。”   “晚了。”歹徒说着,几下就把纪小么双手捆上。   纪小么的挣扎,在歹徒暴力之下,惊不起一丝水花。   边做更细致的捆绑,歹徒边骂:“你穿这警服怎么跟个罪人似的?”   “嗯……这样好些吗?”纪小么鼓足气息,绷紧肌肉,几乎把自己膨胀到最大。   歹徒点点头,“强点儿。”      ☆、part 19   纪小么心存一丝侥幸。   即使被绑得扎扎实实。   但自己是充气的状态。   歹徒把纪小么拽到客厅中央,固定在椅子上。   头顶的吊灯,照耀得纪小么面目模糊。   歹徒则像不修边幅的艺术大师,审视着自己初步完成的雕塑。   发现一个缺陷——纪小么穿着软趴趴的乐福鞋。   歹徒把一双正装皮鞋扔到纪小么脚边,“换上!”   纪小么试了几下,正装皮鞋的鞋口有点儿紧,没能把脚伸进去。   “妈的。”歹徒很不情愿蹲下身,抓住纪小么的脚脖,“别乱动。”   系鞋带时,歹徒粗壮的手指特别灵活,几乎一下就完成了打结。   纪小么充气得累了,偷偷放松。   歹徒站起身,警告说:“鼓起来,否则我把你打肿。”   随后关掉房间的空调,关掉吊灯以外的灯。   纪小么就成了房间唯一的亮点,歹徒则退到黑暗中摘下帽子与墨镜。   纪小么猜不准歹徒要干什么。   他本以为不管过程怎样,歹徒最终都是以钱财为目标。   可过去了好一会儿,歹徒就只是静悄悄的盯着他。   失去空调的房间,逐渐升温。   纪小么越来越不安,浑身都出了汗。   汗水从额头流下,沿着鼻梁,汇聚在嘴唇上方。   咸味充满鼻腔。这种味道让人想起盛夏里疲惫不堪的军训。   突然,一声拉链的声响刺激到纪小么脆弱的神经。   是歹徒脱掉帽衫,又按灭了吊灯。   房间里就只剩下玻璃窗漏进来些许光。   昏暗中,歹徒的脚步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厚重的鞋底,踩踏着廉价的地板,一步一步朝猎物逼近。   纪小么已经紧张得六神无主。   当歹徒的大手落到自己肩膀时,瞬间吓得寒毛竖立。   紧接着,他的后脖颈感受到一阵热乎乎的气息——是、是歹徒的鼻子?   条件反射般躲避,却躲不掉。   歹徒用鼻尖揉擦着纪小么的脖颈。热烫的呼吸,仿佛要在纪小么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纪小么快要被这诡异的举动吓哭了。   他不敢置信的发现,飞扬跋扈的歹徒,竟然是在闻自己身上的汗味!   是猛虎嗅蔷薇吗?   Oh!hell no!   是螃蟹被五花大绑,被困在黑箱子中运输几天几夜,然后暴露在食欲大振的食客面前。   自己就要被生吃了!   纪小么不由自主的挣脱起来,椅子左右摇晃。   “你他妈老实点儿!”   “老实点儿!”   “我揍你!”   纪小么不听。   歹徒骂得越凶,他越发疯一样乱晃,终于椅子朝一边栽倒下去。   就要砸在地板上时,被歹徒伸手扶住。   昏暗中,纪小么惊恐的看到,歹徒的腰间——似乎有一把枪!   歹徒轻轻一拎,椅子重新立定。   纪小么彻底吓傻了,“求你别杀我。”   “那要看你表现。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不会……我都听你的。”   “那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现在开始,记住你姓盛。”      ☆、part 20   姓盛?和盛警官一样?为什么?   但在巨大的恐惧面前,纪小么根本不敢发问。   歹徒踢了下椅子,吓得纪小么心惊肉跳。   “说话。”   “说……说什么?”   “说说你自己有多混账!明明是个死基佬,还他妈想要结婚?人前装威风,人后就是一条狗。”   “我……我是一个死基佬——”   “还没说你是谁。”   “我、我姓盛,叫盛?”   “盛放。”歹徒竟然给出了名字,又毫无顾忌的给出一串丰富这个身份的履历。   纪小么照着要求自白,觉得很愧对盛警官。   “我、我姓盛,叫盛放。今年24,从XX武警学院毕业,在XX市公安局XX区分局上班。我是一个死基佬,喜欢男人,但在人前装得一身正气,还想靠结婚来打掩护……”   歹徒听得很受用,“既然你都坦白了,你说你该不该揍?”   “……该。”   “想我怎样揍你?用老子的皮带咋样?”   纪小么不敢出声,听到歹徒抽出皮带,预想的疼痛就让他发抖。   歹徒毫不犹豫的抽了下去!   皮带大部分都打在椅背上,但充满力道的末尾扫到纪小么一侧的手臂,火燎燎的痛。   纪小么连一声求饶都来不及,脖子就被勒住。   皮带深深扣进肉里,喉管要碎了一样!   歹徒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手上的分寸,这让纪小么恐慌。   而纪小么挣脱得越狼狈,歹徒就笑得越开心。   “你看看你,活脱脱就是条狗!狗脖子就是给人勒的。我以后就遛你得了,你想抬狗腿撒尿,我就勒住你,让你撒一路,哈哈哈……”   歹徒越说越像个疯子。   也许他高兴,他真会杀了自己。   不!纪小么在心里哀嚎。   “傻啦?”歹徒松开手。   皮带仍挂在纪小么脖子上。   “哭了?”歹徒抓起纪小么的下巴,低下头来看。   纪小么仰起的脸瞪大双眼,可是昏暗中,只能看到歹徒的脑袋是黑乎乎一团。   下巴被歹徒攥在手里,纪小么真想狠狠咬一口,但他知道他够不到。   “我的狗蔫了,是不是饿了?老子喂喂你。”   歹徒仍捏着纪小么的下巴,另一只手在裤门摸了摸。   “刺啦”一声扯开拉链。   绝望。   纪小么手腕在背后挣扯。   即使要磨下一层皮,他也要把手抽出来。   他不能让这王八蛋一切都得逞还完好离开!   一定不能!   纪小么积蓄着殊死一搏的力量。   歹徒却停了下来。   “喂?”他竟然在这时候接起了手机。   “嗯……没……就在外面闲逛……一会儿就回……”   歹徒对待线路那边显得有几分顾忌。   而那边的人对这里的恶行毫不知情。   没时间权衡,纪小么就冲手机狂喊:“救命!救命!”      ☆、part 21   歹徒立马捂住手机,窜出门外。   纪小么趁机连人带椅挪到墙边,“哐哐”撞墙,奢望能把身上的椅子撞散架。   可惜没一分钟,歹徒就回来了。   “你他妈消停点儿!”   “滚!你滚!王八蛋!”   纪小么狂甩身上的椅子,竟然狠狠磕到歹徒一次,就越发甩得像只陀螺。   几圈后,就栽倒在地。   歹徒踹踹椅子,“你接着转呐,转不动了?王八翻不过身了?”   “我是王八,你就是王八蛋!”纪小么的理智消耗殆尽,明知道逞口舌没好处,但根本没法自控了。   “我草!”歹徒一脚给椅子踹翻个个。   椅背贴在地上,纪小么两条腿朝上。   “敢再叫,老子脱袜子捅你嗓眼里!”   “王八蛋!王八蛋!王——”   纪小么叫不出声了,胸口被歹徒的鞋底踩得透不过气。   这时,歹徒的手机又震起。   “嗯……嗯……在回来路上了。”   挂掉手机,歹徒才挪开脚,拎起帽衫大摇大摆出门而去。   纪小么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越想越气。   气得要像皮球一样鼓起来。   闭上眼冷静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平静和体力。   脱身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盛警官。   要告诉他这个王八蛋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也许是他仇家?是他前任?   但……上次盛警官怎么没认出他?   不管,一定要把这些线索告诉盛警官!   可是,等纪小么在门口找到手机时,手机已经碎裂。   没了手机,断了网络,一个人住在顶楼。   劫后余生的夜越来越静。   总算,翻出一只收音机。   听着陌生的节目,缓慢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间,脚踩空一样,突然惊醒。   刚刚,收音机里说了什么?   有人提供线索——在本市发现一名A级通缉犯!      ☆、part 22   A级通缉犯?   是杀人?越狱?抢银行?   纪小么没能听到再多信息。   联想到歹徒腰间那把枪。   恐怖的念头,就一个接着一个。   止也止不住。   这一晚,注定漫长。   像第一次坐夜车远行那样难熬。   等到天空泛白,纪小么才稍感宽心,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洗个热水澡。   搬椅子到门外修上网络终端。   回房间试着联网,迫切想查查通缉犯的新闻。   这时有人敲门。   从猫眼一看,竟然是盛警官。   简直像看见救星一般!   纪小么欣喜的拉开门。   心头有千言万语——你知道不,那歹徒八成就是你前男友啊,他知道你的很多信息,昨晚他非让我穿你的警服跟他——这些话,却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纪小么看到还有个女孩站在一旁。   盛警官介绍:“这我女朋友,周末出来玩,顺路来还你衣服。打你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纪小么没吭声,接过衣服。一肚子话说不出口,样子有点儿尴尬。   女朋友笑着打招呼,“你这衣服哪买的?版型超好。我就知道我家盛没这种品位,追问了好久,他才说跟你借的。”   盛警官没脾气的笑,“她啊,就是爱刨根问底,什么都瞒不过。”   纪小么就越发尴尬了。   这时,什么都瞒不过的女朋友又有所发现,拉拉盛警官,“你看那里——”   纪小么顺着看过去,心知不妙,是塞到沙发下面的警服露出了一角。   盛警官几步过去拽出来一看,竟然真是自己那套,“这怎么还有个鞋印子?”   “……”   纪小么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昨晚的情景:歹徒把自己当成盛警官的替身,自己说盛警官是死基佬,歹徒扯开拉链要喂狗——   一想起,就又羞又愤!   见纪小么表情古怪,女朋友若有所思,问盛警官:“你是上次落这里的吗?怎么跟我说丢了?”   “是丢了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在这。”盛警官皱眉看向纪小么,打一开始就怀疑这个人。   纪小么被看得有点儿慌了,“我、我从楼下捡的。”      ☆、part 23   “捡的?”   盛警官明显不信。女朋友也有点儿怀疑。   纪小么只好将错就错,“也许是上次被歹徒扔下楼的,所以才这么脏。”   “对了,”纪小么想起要紧事,“上次你看清歹徒的长相没?”   “他做了伪装。”   “那声音呢?”   “说不定也是伪装,这点你该比我清楚吧。东北腔并不难学,他只要有个东北同伙就成了。”   盛警官言外之意,仍在影射纪小么是歹徒的同伙。   纪小么却没在意这个,他奇怪的是盛警官竟然一点儿也没认出歹徒。又想起听到的广播,“他有没有可能是通缉犯啊?”   盛警官不耐烦的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歹徒带着枪啊!纪小么在心里咆哮。   可如果说出枪,立刻又会被问怎么看到的,谎言就破了。   刚才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啊?怎么这么蠢!   哦,是怕盛警官在女朋友面前出柜。   纪小么经历着天人交战。   盛警官和女朋友面面相觑。   这时,上来一个人送快递。   纪小么接过快递盒,很是纳闷,“我没买过东西啊?”   从快递单上什么也看不出,似乎刻意保密发送,会不会——   纪小么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盛警官有点儿嫌弃的问:“你又怎么了?”   “这、这可能是那个歹徒寄的!”   “啊?你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盛警官一副服了你的表情,没好气的抓过盒子,嘶啦扯开胶条。   盒子开了。   纪小么、快递员、盛警官和女朋友一起往里看。   竟然是一副手铐!   “一定是那王八蛋寄的!”   纪小么要被气炸了,“啪”一声把盒子从盛警官手上打翻。   盒子摔在地上,掉出来一张卡片。   盛警官捡起来一看,上面印着:感谢您对XX捆绑主题网店的一贯支持,特送上周年庆礼品一份,请尽情享用。   盛警官把卡片拍在纪小么脑门上,“过点儿有意义的生活吧你。”   说完,摇摇头,和女朋友往楼梯口走去。      ☆、part 24   纪小么扫一眼卡片,脸刷的红到耳头根子。   自己就只买过一次绳子而已,店家怎么就送东西?   捡起手铐——还挺沉甸甸的。   回屋用电脑继续搜通缉犯,没能找到有用的网页。   心里有点儿烦躁,想找人说说话。   纪小么就点开那家网店,发过去一条消息:手铐已收到,谢谢。   等了几分钟,店家才回复:别他妈客气。   店老板的网名叫冷酷警叔。   说话语气倒是符合开这种店的身份。   纪先生:你真的是警察吗?   冷酷警叔:废话。   纪先生:那你知不知道最近XX市有通缉犯?   过了几分钟。   冷酷警叔:知道啊,你对通缉犯感兴趣,口味越来越重了。   纪先生:你知道他犯的什么罪吗?   冷酷警叔:多了去了,玩死过好几个人,但因为势力大,最终都被当成自杀案不了了之。   纪先生:那怎么被通缉了?   冷酷警叔:因为别的事被查,牵扯的就多了,有一批特警在追捕他。   纪小么觉得店老板的话不太靠谱。   这时,盛警官和女朋友又折了回来,刚才忘了带走警服。   盛警官从沙发上拎起警服,目光扫到电脑上打开的网店页面,觉得纪小么没救了,扔下一句:“别成天沉迷于这些玩意儿。”   纪小么反应过来,追出门口,“我没有。”   女朋友笑着摆摆手:“我们理解,各有各的爱好。”   纪小么还想解释一下,但盛警官已经进了楼梯口,只留下一个鄙夷的背影。   “那个,”纪小么有点儿着急,随便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谢谢上次帮我换锁。”   “谁帮你换过锁?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又来代班啦^,^   ☆、part 25   不是你换的锁?   那会是谁换的?   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   “盛警官!盛警官!”   纪小么一溜小跑追过去。   追到下一层有电梯的地方。   盛警官和女朋友已经站在电梯里。   纪小么在门外按住向下的键不松开。   “你听我说,一定是那个歹徒换的锁,他可能是在监视我!”   “疯了吧你,松开手。”   盛警官实在受够了纪小么的一惊一乍。   况且电梯里还有别人等着下楼。   纪小么瞪着红通通的双眼,像个怄气的小孩一样,“我是说真的。”   盛警官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终于,纪小么还是松开了手。   电梯门缓缓靠拢,   纪小么就那样望着盛警官,   直到门缝闭合的瞬间。   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垂头回到顶楼。   在健身器上坐了一会儿。   又默默在单杠上吊了十几个引起向上。   回到房间,门是没必要锁了。   拆开碎裂的手机,抠出SIM卡。   有些凄凉的走去楼下,找同事借手机用。   手机里有盛警官的号码。   纪小么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所有脾气拨过去。   “嘟嘟嘟……”   “喂?哪位?”接电话的是盛警官女朋友。   “我、我找盛放。”   “是小么吧?我一会儿让他打给你好吗?”   “好。”   “嘟嘟嘟……”   终究,没有再打过来。   看纪小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同事很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   纪小么说,“我可能得妄想症了。”   纪小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省略了很多细节。   同事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建议去报警试试,“我陪你去。”   纪小么摇摇头,眼睛里没了神采,“我有种预感,他会在去警局的路上等着我。”   同事想了想,“你要是怕被认出来,可以伪装一下。”   “伪装?”   同事点点头,“比如——伪装成女孩。”      ☆、part 26   伪装成女孩?   这几个字,从纪小么脑海里过了一遍。   没引起任何联想。   因为此时,纪小么的头脑早就出现了大面积空白。   同事正懊悔说漏了嘴,却意外发现纪小么并没有反对。   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窗口!   心头抑制不住狂喜。   是的!这样做不厚道!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但帮助别人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顺带帮帮自己呢?   况且以后也是有机会补偿小么的。   打定主意,同事两眼发光。   本来就是公司新人中的佼佼者,口才还是有的。   一席话敲打敲打,就让纪小么点了头。   家里正好有些女士物品,简直万事俱备。   同事兴奋得如同磕药,对呆若木偶的纪小么大胆改造。   最首要的,是画上红唇。   对纪小么柔和的五官来说,红唇像日出一样重要。   不需再多修饰,立刻就有些朱唇玉面的味道。   再架一副女式飞行员墨镜,   梳蓬松头发,盖上天青色纱巾,   纱巾一端在脖子上松松缠绕。   上身罩宽松蝙蝠衫,下身配阔脚牛仔裤,脚踩一双帆布鞋。   等到这样装扮站在街上,听见车来车往的声响,纪小么才有点儿回魂了。   坐出租的话,怕被司机盯出破绽。   不如沿着主干道走一刻钟,也就能到警局。   天上时而掉雨滴,路面人很少,索性走吧。   两个人并着肩,沉默向前。   等红绿灯时,碰到一群吵闹的小学生。   纪小么紧张得想逃,终究还是撑到了红灯变绿。   这给纪小么带来一丝勇气,接下来的路也走得自在了些。   已经能远远看到警局的蓝白色房子了,   雨滴骤然密集起来,像是要下一会儿急雨。   两人慌忙跑到路边的房檐下躲避。   并肩站着,身后是咖啡馆宽阔的橱窗。   因为挨得近,手指都能碰到。   细雨在微风中飘飘洒洒,空气中有盛夏里难得的清凉味道。   同事莫名就笑了。   纪小么轻声问:“怎么了?”   “纱巾,”同事比划一下,“有些散了。”   纪小么慌忙去摸纱巾,转过身对着橱窗整理。   系着系着,纪小么有点儿被注视的直觉。   目光透过墨镜,再透过深色的玻璃窗,   纪小么看到柯总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part 27   柯总?   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纪小么整个人尴尬得僵住了。   几秒后,见柯总朝里面摆了摆手。   纪小么和同事磨磨蹭蹭走进咖啡馆。   就像两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屁孩被逮到个现行。   同事还嘴硬,撒谎说:“我们在玩大冒险呢,被惩罚了。”   柯总没接茬,示意他们坐下。   同事问:“您是不是在这边等人啊?我和小么别打扰您了。”   柯总摇摇头,“我刚在楼上健完身,下来休息。”又叫服务员加了两杯西瓜汁。   纪小么就闷头喝果汁。   同事和柯总闲聊。   外面雨下个不停。   一大杯果汁下肚,纪小么想去卫生间。   站起身,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窘迫——该去男厕,还是女厕?   来到卫生间门口,同事先到男厕看了眼没人,就放纪小么进去,自己在门口把风。   纪小么躲进小隔间,刚要解裤子。   隔壁突然有人开口,“哥们帮个忙,你那间有纸没?”   声音听起来怪可怜的。   同是天涯尴尬人。   纪小么就扯下来一段纸,想从门缝塞过去。   结果,那家伙大喇喇的把整个门都推开了——   正面相对。   马桶上的男人目瞪口呆。   纪小么慌忙把纸留下就跑了出来,转战到女厕。   两分钟后——女厕传出一声尖叫。   同事冲进女厕时,咖啡馆里其他人也跑了过来。   只见大镜子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揪住纪小么叫嚷。   纱巾掉在地上,墨镜掉在地上。   纪小么也说不准自己一开始是怎么暴露的,他更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披头散发。   店员要打电话报警,同事连忙阻止,“是误会,我们在玩大冒险呢。”   “大冒险你个头啊!”女人叫得很委屈。   同事赔笑脸,“真是误会,我替你埋单,给你赔罪。”   女人一听更加来气,“要你埋单啊!老娘缺钱是吗!”   人群中有好几个是和女人一起来的,也围上来骂纪小么变态猥琐。   不论纪小么怎么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对方就是不相信。   更糟糕的是,纪小么的解释听起来,好像他对受害者的美貌并不感兴趣,这更加让人恼火!   最后,纪小么只能豁出去了,“好吧,我承认你很美,不过就算是仙女来上厕所,我也不会去偷窥,因为我是gay!”      ☆、part 28   这柜出得突然。   领小孩的围观群众被吓到了。   但见多识广的仙女们可不会轻易买账,认定纪小么是在耍花招。   刚才缺纸的那小子站出来,替纪小么说句话:“他丫可能真是gay,之前在男厕就鬼鬼祟祟,被我发现了才出去的。”   然而这小子说话冒冒失失,叫人将信将疑。   纪小么无奈得叹气。   同事在听见gay之后,就傻愣在原地。   柯总在听见gay之后,就转身走了。   只剩下围观的十几张令人生厌的脸。   这种场景,勾起他多年前的一些回忆,开始对人生产生厌倦。   索性不再辩解,退到里面的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洗嘴唇上的口红。   心想她们爱报警就报警吧,反正本来也是要去警局的。   洗得心不在焉,衣衫前襟湿了大片。   自暴自弃扯掉,剩下里面的白色背心。   都这样了,领小孩的围观群众还没走。   仙女们更是有时间,一刻都不想冷场。   一个说:“脱了衣服,也证明不了正身啊,脱裤子都没用。”   其他仙女就很配合的翻白眼。   这时,同事突然爆发了,冲那个说话的狂吼:“那他妈还想怎样?当你面XX?!”   听到XX,带小孩的围观群众赶紧把孩子耳朵捂上。   但仙女们可不会被轻易吓到,战斗力十足,“想跟老娘耍流氓,你还太嫩。”   说着掏出美颜相机,“有本事你们俩现在就XX啊,我还帮你们录像呢。”   同事竟然真被激得朝纪小么走去。   心不在焉的纪小么还没回过神,脑袋就被同事两手抱住。   四目相对,嘴唇就冲了过来——   这时,烟雾报警器突然响起!   天棚的喷头“嗤嗤”向下喷水。   仙女们和围观群众尖叫着抱头往外逃。   同事还没亲到,也被纪小么拉着往外跑。   到底哪里着火了?   谁也不知道。   慌里慌张跑到昏暗的门廊,纪小么和同事就在人群中冲散了。   忽然,纪小么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带进了去地下车库的通道。      ☆、part 29   通道里阴暗潮凉。   纪小么跟随惯性迈下几步台阶。   才看清,引自己过来的人是柯总。   运动装的柯总和平时很不同,显得年轻,眼神有点儿狡黠。   轻轻驳下头——“走。”   说话间,眼睛里流动的微光,莫名让人联想起地道战中的民兵队长。   纪小么紧跟柯总的背影,来到宽阔的地下车库。   两人坐进车里。很快开出地面。   纪小么惦记着同事,想借柯总手机打个电话。   柯总很干脆说:“我没他号。”   “……我有。”纪小么从裤兜里抠出SIM卡。   柯总看得微微诧异,递过去自己的手机。   纪小么把卡插到副卡位,赶紧和同事通上话,得知同事也已经“脱险”。   挂掉电话,纪小么想把卡抠出来。   柯总用眼角余光斜了斜,“先插在里面吧。”   “也好。”纪小么不好意思的笑,“我手机坏了。”   车子很快就开过了警局,纪小么赶紧请柯总停下。   柯总说:“你要去自首?”   “不、不是,我本来就有事要去警局。”   柯总把车停在路边。   纪小么刚要下去,柯总说:“等等。”   两人从后视镜一看,那几个仙女正朝着警局走来呢。   纪小么真是服气了,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好惹。   柯总踩下油门,车子重新上路。   “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说出来,怕您不会相信。”   “你试试。”   “嗯……还是上次害我住院的那个歹徒。他盯上我了,连我的门钥匙都有,昨晚又来找事。我不敢在家待,想出来报警都怕被他发现,就糊里糊涂做了乔装……”   说话间,柯总一直目视前方,似乎没认真听。   等纪小么说完了半分钟,才做出反应——“我刚才想问的是,你说你是gay?”   “啊?这、这个啊……我当时急了,随口瞎编的。”   纪小么羞愧得低下头,不知道怎么跟领导解释这种事情是好。   “柯、柯总,您哪方便停车就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去。”   柯总像是没听见,一直目视前方。   等红绿灯时,拿起手机看到一条彩信。   是张警服捆绑照片——副卡收到的。   柯总仔细辨认照片,再看看旁边望向窗外的纪小么。   “你刚才说,你是瞎编的你是gay?”   “嗯。”   “你确定?”      ☆、part 30   “确、确定。”   纪小么尴尬到不行,脸死死撇向窗外。   柯总扬起手机,随手偷拍一张。   照片中,纪小么的头发漆黑湿润,脖颈微微泛红,湿透的白色背心紧紧贴在背上。   有点儿诱人。   柯总按下发送键——回复给了刚才的彩信号码。   纪小么对此浑然不知,只看到车子突然掉了头。   柯总说:“我送你回趟家。”   “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不是说家里被人盯上了,不敢回吗?”   也对。一想起这茬,纪小么就心塞。   原本独自住在顶楼,是件特别舒心的事。   结果现在,“我打算去快捷酒店住几晚,再找个新房子。”   “酒店就安全?那种地方杂人更多。”   “暂时将就一下,也没别的办法。”   “我家里有个空房间。”   啊?对于这突然的邀请,纪小么受宠若惊。   公司里人都知道,柯总可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   就算这邀请是客套,也足以让一大股暖流淌过心头。   纪小么心存感激,连忙婉言推拒。   柯总没再搭话,又到一处红绿灯时,看一眼手机。   果然,收到了短信回复——只有一个问号。   这个发短信的人到底是谁呢?   柯总推测应该是纪小么口中的歹徒,但并不十分确定。   如果纪小么没有表象那么单纯的话,有个没存号码的露水情郎也有可能。   红灯很快变绿,柯总就随性回复一下:“该你了。”   车子开到纪小么的公寓楼下时,短信又来了。   这回像是对方的局部自拍,焦点在裤门,腿型很壮实。   看来对方把“该你了”理解成照片调情。   柯总低头看着手机,跟纪小么一起上楼。   纪小么叽叽咕咕说些什么,他都没留意听。   来到房间后,就靠在了沙发上。   纪小么躲进浴室脱下湿透的衣服。   刚换上裤子,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柯总当然表现得一丝歉意都没有,很不见外的说自己有点儿口渴。   纪小么被使唤惯了,赶紧去找饮料。   上身光溜溜的,弯腰拉开小冰箱门。   又被柯总偷拍进手机里。   柯总一手接过饮料,一手不慌不忙的把照片发出去。   冰爽的饮料润过喉咙,对方的回复也来了。   这次是一句话:“草,你绑上自己被老子当人质时,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 作者有话要说:  —— 哈哈哈哈作者今晚不在家,又是存稿箱君当家哈哈哈哈   ☆、part 31   绑上自己?被当人质?   歹徒的意思是,纪小么是自己送上门的?   柯总想一想那种场景,就觉得兴致盎然。   脸上依旧是领导风度,手指却邪气的敲着手机。   半推半就回复歹徒:“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歹徒被诱得兴起,“狗儿子别急,老子有空定会来好好教训你。”   纪小么换好了衣服出来,看见的是柯总仰头靠在沙发上,   双腿放松,眯着眼睛休息,海钓一样怡然自得。   纪小么悄悄走去料理台边,找几个香瓜洗一洗。   柯总说:“别忙了,不爱吃。你收拾一下东西吧。”   “收拾什么?”纪小么没反应过来。   柯总说:“去我那住几天啊,刚说过的。”   “不、不用麻烦您。” 纪小么是真心不想去领导家打扰,找借口说:“我之前有点儿反应过度,钻牛角尖了。我先换把锁,说不定歹徒都不会再来了。”   柯总就把歹徒的短信给纪小么看。   当然已经删掉前面的对话,只留下最后歹徒说抽空再来的那一条。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纪小么一看,就明白这肯定是歹徒发来的——那家伙果然是盯上自己了! 气得直叫:“我要再去一趟警局。”   “你去跟警察说有人骚扰你,这跟咖啡馆里那些人说你偷窥有什么区别?警察信谁的?你指望他们派个人来保护你?”   “那怎么办?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有认识的人。你先去我那住几天,等冷静下来,我们再说办法。”   听柯总说有认识的人能解决事,纪小么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虽然去柯总家免不了拘束,但和柯总在一起确实有安全感。   “那……我就去您家打扰两天。”   纪小么去找几件换洗衣服。   柯总靠在沙发上,继续逗歹徒玩。   “你哪天才有空?”   “指不定,老子很忙。”   “那……你还有认识的人吗?”   “草,还想勾搭别人?老子一个足够你受了。”   柯总猜测,这歹徒可能是喜欢独来独往。   试探一下问:“那我带个人行吗?如果你能应付过来的话。”   歹徒回复:“从你发的浪照,就知道有别人在给你拍,发过来给老子瞧瞧。”   看来还有几分胆识。   柯总不得不承认,对这个歹徒产生了好奇。   一边盘算,一边站起身走走。   没留意,踢到一只快递盒子,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纪小么听见声音,警觉的看过来——不好!   柯总已经从盒子中拿出了那副被遗忘的手铐。      ☆、part 32   “这是?”柯总明知故问。   “……手铐。”纪小么微微羞耻的说,硬撑着解释:“我从网上买来……防身用的。”   “防身?”柯总偏来了好奇心,追问怎么防。   纪小么含含糊糊,大概是说危急时可以把歹徒铐在……他正在床边收拾衣服,就说铐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柯总就秉着求真的精神走到床头,“那你铐我试试。”   “啊?”纪小么接过手铐,简直不知所措!   瞪着柯总主动伸过来的手腕,稀里糊涂就铐上了。   柯总瞅一瞅被铐上的效果,神情跟在商场试戴手表一样。   “你手腕很宽,戴手铐……挺好看的。”纪小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但柯总听了还挺受用,“再把我铐床头上。”简直跃跃欲试。   纪小么只好从命。   “咔哒”一声,手铐的另一端就铐在了床头的铁栏杆上。   柯总试着挣脱,铁床还真是不易撼动,点评道:“果然能克敌防身。”虽然话音里有点儿怪怪的,说不上是揶揄或调侃。   “我给您解开吧。”   纪小么几乎是用乞求的姿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转一转——却转不动!   怎么回事?   纪小么把配套的三把钥匙挨个试遍,都转不动。   柯总自己也试了,发现钥匙确实不匹配。   想来硬的,手铐材质又非常坚固。   “柯总您别着急,我上网问问那个卖家。”   纪小么慌里慌张打开电脑,跟卖家说明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卖家才懒洋洋的回复一句:“那就是发错了呗。”   “你有备用钥匙的吧?”   “怎么可能?谁卖锁会自己留把钥匙?我可不是那种无良商家!”   “那怎么办?”   “甭急,上午也有人跟我联系过这种状况,你俩的钥匙一定是刚好弄反了。”   店家征得那个倒霉客户的同意后,就把地址发了过来,万幸是在同城。然后店家又责备纪小么一通,怎么能事先不试试就给人铐上了呢?   纪小么跟柯总讲明情况。   柯总觉得可以一试。   纪小么问:“我能不能把手机带上?怕那家不好找。”   柯总想了想,交出手机前,先把歹徒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于是,纪小么带着陌生的地址出门而去。   柯总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天渐渐黑了。      ☆、part 33   柯总怎么样了?   万一想去卫生间怎么办?   纪小么很焦虑。   他其实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地址上的小区。   但打电话给对方问几栋时,对方却突然说临时有事。   纪小么就只能等在大门口。   期间催过两次,对方都是语气不好的说几个字就挂。   纪小么想他差不多要骂脏话了。   他甚至怀疑对方根本就是那个恶劣的卖家。   什么把两副钥匙寄反了,都是幌子!   阴天黑得很快,偏偏又下起雨。   纪小么烦躁的靠在大门口。   钥匙就攥在手里,随时都做着准备。   终于,对方打电话说了门牌号。   纪小么就急慌慌往那栋楼跑。   心绪不定,脚下突然失了准头。   人没倒,钥匙飞了出去。   有路灯,不要慌。   纪小么猫着腰寻找。   根本没留意对面有个打把黑伞走过来的人。   可算是看到钥匙了——就落在一簇贴地生长的小草上。   纪小么俯身去捡,这时,打伞的人刚好走到跟前。   那人完全忽视了蹲着的纪小么,一脚把钥匙踩下去,大步而过。   鞋底几乎快碰到纪小么伸出的手指。   又踩得那样用力,地面的雨水都被溅起。   纪小么愤恨的仰起头,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一张高高在上的脸,还有握着伞骨的指节。   别说道歉,那人的眼睛都没低一下,就这样走过去了。   纪小么却瞬间忘了愤怒。   因为瞥到的这一眼,让他恍了神……为什么这个人那么像……   就只是瞥了一眼啊,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像?   扭头再看那个人的背影,已经在雨幕中迈出大门。   纪小么心跳得好慌,犹豫着追过去。   然而,追到湿漉漉的街道上,却不见了打着黑伞的人,可能已经乘车走了。   纪小么怏怏的回到钥匙掉落的地方。   刚刚托着钥匙的那簇小草已经被踩得茎碎叶残。   捡起被鞋底踩过的钥匙,脑海里不自禁出现刚刚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就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像?   感觉有什么要涌上嗓子眼,眼眶也开始发烫。   可是怎么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part 34   所有关于那个人的往事,都涌上心头。   有他的日子,就是纪小么回忆里最快乐的日子。   而他的死就是最伤心的事。   事到如今再想起,伤心已变得不像当初那样无法承受。   当初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的。   可当初的心情,正一年一年在变淡。   这种对过去无法保持忠贞的事实,让纪小么对许多东西产生怀疑。   曾经以为无可替代的人,真的就无可替代吗?   “嘿!”   浑厚的一声,唤醒神游物外的纪小么。   雨还在下,有一个人正站在楼前的雨搭下面。   纪小么走近一看,竟然是警局的那位中年领导。   要不是刚刚经历过更不可思议的事,纪小么此时一定会特别惊异。然而此时,他对这个警官到底是买手铐的人还是卖-手铐的人,都没产生一丝兴趣。   交换过钥匙,就打算走了。   中年警官却很客气的拉开楼门,“来我家里坐会儿,我就住一楼,等雨停了再走。”   家里还有人在等自己。纪小么就摇摇头,笑容礼貌而牵强。   “我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嗯?”   “看你的样子很苦恼。”中年警官笑着说,语气比在电话里时和善多了,“我就是随口问问,职业习惯。”   这时雨下得非常大,还很少见的打了闪电。   纪小么觉得或许是天意,就把歹徒的事情和盘托出。   中年警官听得很认真。   “你说他有你家钥匙,却没拿走任何东西?他总归要图点儿什么吧,你对我不要有保留。”   “他……可能和盛警官有过节。”纪小么就把歹徒拿自己当盛警官出气的事情说了。   中年警官说:“那可能跟之前小盛经手过的案子有关,要不你跟歹徒通个电话,我试试也许能听出点儿什么。”   纪小么就拨了号。   中年警官看到号码归属地是G市,表情瞬间有了点儿难以捉摸的变化。   接通后,歹徒坏笑着说:“别急,我马上就到你家了。”   啊?纪小么一紧张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办?柯总还被铐在床上。   赶紧找警察来帮忙,可是——歹徒岂不是会拿柯总当人质?   慌忙又拨过去,对歹徒说:“你别来,我不在家。”   “别骗我?”歹徒这时已经来到了顶楼,“咣咣”砸两下房门。   纪小么着急大喊:“我真不在!”   歹徒听一听,房间里确实没声音,不高兴的问:“那你他妈在哪?”   “我……”纪小么看到中年警官手指向自己,就说:“我跟警察局长在一块!”   歹徒问:“盛放那个局的?”   纪小么看到中年警官点头,就说:“对。”   歹徒非但没忌惮,反而还邪笑了两声,舒坦的反身靠在门板上,提提裤子。   “狗儿子今天表现不错嘛,进入角色很快。跟老子说说,你和局长在干什么呢?”      ☆、part 35   “在……”   中年警官做了个望远镜的手势。   纪小么就说:“在执行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在哪执行?   歹徒按照自己咸湿的想象,给纪小么做了一一安排。   他从一开始就把这通电话当成了情趣。   想要拖住歹徒,纪小么只得配合   通话时,要说:“报告,Sir。”   聆听歹徒的污言秽语,要表现得甘之如饴。   这不是容易办到的,幸好有人帮忙。   中年警官带纪小么来到客厅,翻出一本相册。   相册里有警员执行任务、作训练的照片。   当歹徒想让纪小么自己做发挥时,中年警官总能找到合适的照片来做指点。   比如歹徒将场景设置为盯梢,中年警官就会找到一张警员坐在轿车里的照片,纪小么根据脏乱的车厢,描述出让歹徒满意的细节。   不得不说,纪小么在这方面有一点儿天分。   歹徒会很坏的抛出一个个状况。   纪小么总能根据中年警官的指引走下去。   这一切有点儿像龙与地下城。   除了三个玩家,还有一个被铐在床上的偷听者。   隔着门板,柯总听得是既快活又难过。   门板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响,让柯总能脑补出丰富的细节。   有的细节会让他身体的某处越发膨胀越发敏感。   比如在车里盯梢那段,下流的歹徒自然不会放过怎么解手的问题,他要听到纪小么说出和空啤酒罐亲密接触的所有细节。   甚至,要听到水流冲击啤酒罐发出的声响。   这让柯总特别后悔之前喝过一罐饮料。他似乎能感觉到膀胱膨胀得越来越薄,越来越敏感。   当歹徒用喉咙给纪小么示范排解完的畅快声调时,要憋爆的柯总简直想放任自流,就像个任性的婴儿那样大尿一床。   终于,这可恨的任务结束了。   歹徒心满意足离去。   挂掉电话的瞬间,纪小么觉得像做完一场荒谬的梦。   纪小么问中年警官:“你从中……听出什么了吗?”   中年警官卷起刚才充当道具的皮带,很认真的说:“有点儿线索,但更多的是种直觉。比如他想惩罚你扮演的小盛时,他说要让你挂在单杠上,做引体做到筋疲力尽,再拿皮带抽。这就能反应一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   “小盛确实很喜欢做引体向上。”   但这有什么关系?纪小么也没再追问,他并不指望能靠这样一通电话解决问题。他刚才发问,完全是因为一点儿如梦初醒的尴尬。   纪小么着急要走,中年警官见雨还在下,就拿给他一把伞。   伞很沉,是黑色的,这叫纪小么吓了一跳——“我刚才在路上遇见一个人,就、就撑了这样一把伞。”   “是吗?”中年警官微笑,“这是我们小区物业送的,很多家都有。”   “这样……”纪小么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儿失落。      ☆、part 36   坐出租车离开小区,纪小么一直望着车窗外。   巴望能再看到那个黑伞人一次。   但并没有。   到公寓门口下车时,雨已经停了。   行人们纷纷走上街道,享受着大雨过后的自由。   唯独还有一个人没得到解放——柯总。   纪小么匆匆推开家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床。   床怎么会横在这里?   床头一端还卡在浴室门口。   柯总呢?   “哗——”   马桶发出抽水的声响。   纪小么来到浴室门口一看,柯总正站在马桶旁。   柯总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畅快,运动裤的抽绳松松耷拉下来。   原来被憋疯的柯总竟然将铁床一路拖到浴室门口。   这厕所上得是多不容易!   纪小么不好意思直视,低头将钥匙递进去。   柯总这才终于卸下手铐。   两人又合力把铁床搬回卧室。   铁床非常笨重,想必刚才柯总一定是使出了洪荒之力……   纪小么为这一切向柯总道歉!   柯总并不拘泥于这些细节,甚至表示仍然愿意收留他。   简单吃过晚餐后,柯总就开车将纪小么带回了家。   柯总住的是江景房,一层一户的大平层,视野非常开阔,光客厅就有纪小么的整套公寓那么大。   纪小么从没住过这么豪华的房子,然而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兴奋。   柯总指给他看江面上往来的夜游船,他也看得心不在焉——他总是止不住去想那个黑伞人。   经过这么多年,他差不多已经接受了那个人死去的事实。   但偏偏今天又再次看到了他的影子。   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却要平白无故经受一次失而复得再失去的心情。   柯总问:“你有心事?”   纪小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死去的亲戚。”   “什么样的亲戚?”   “其实几乎没血缘的,但原来走得很近,他又离开得很突然,就有些放不下。”   柯总说:“那是人之常情,尤其在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   “快到七月十五了。”   中元节?   纪小么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仔细想一想,前几天确实刚过完七夕,只是城市里几乎没有中元节的气息。   那么,在今天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不是巧合吗?   “柯总……你相信有鬼吗?”   “要看情况,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原来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梦到床头有人。第二天,我妈说我梦游了,差点儿就出门。”   “梦到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亲戚?”   “嗯。”   柯总沉默了。   房间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两个人都在盘算着差不多一件事情。   纪小么先开口,“今天晚上睡觉,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我想让你——把我绑在床上。”      ☆、part 37   绑在床上?   柯总还以为是想和自己睡一个房。   不过绑在床上—— Even Better!   “你平时怎么睡,趴着躺着?”   “……躺着。”   “躺着估计不好绑。”柯总露出勉为其难的神情,“我只能试试。”   “那麻烦你了,我最近实在是……对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没有把握。”纪小么说得很苦恼,他怕柯总不能懂。   柯总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的顾虑。   把客房温度调到26℃。   让纪小么换好衣服躺进空调被里。   然后,连人带床结结实实捆上数道。   “试试能动不?”   “动不了了。”   柯总绑得很结实,特别是呼吸时,纪小么能更真切的感受到束缚。而这种束缚感,却让他的神经得到安抚,放松下来。   柯总关掉灯,只留月光照进来,然后拉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现在,给我讲讲你这个亲戚的事吧。”   “他的事?”   纪小么的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是一件小事。距离现在已经非常遥远。同一时期的事情,他几乎都忘光了,却很清晰的记得这一件。   “应该是刚上小学的时候,我们俩才第一次知道是亲戚。他只比我大一岁多,平时总在一起玩,但那一天就突然从一个大人那里知道,原来论起辈分,我应该管他叫叔。   其实是很远的关系,我们父母平时都直呼姓名。所以,他让我改口叫他叔,我当然不干。他给我买了好吃的,我吃了,但还是不肯叫。   他说要去山边玩,那里刚发现一个山洞。他说你叫我叔我才带你去,我不叫,却依然跟在他后面。他跑我也跑,最终跟着他一起到了那个山洞。   长大后,我又去看过那个山洞,应该是战争时留下的,统共也就三十米长,但在当时看来,很深不可测。   我跟他走进山洞后,就有点儿怕,因为没走几步远,山洞里就一点儿光都没有了。大概走到中间的位置时,突然听到扑棱棱的声音,一阵风就从头上飞过,还发出尖锐的叫声,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蝙蝠,但当时直接被吓懵了。   蝙蝠飞过之后,山洞里又安静下来,我发现就剩我自己了。我刚才一直摸着他的衣角往里走,但这时我摸不着了,我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没有回应。我就特别害怕,不敢往前走,可是往后看也是黑黢黢的。   我就一遍遍喊他的名字,都要哭了,才算听到一点儿动静。我就往动静那边摸,结果那又是一个什么东西从我头上飞过去,都刮到了我的头皮。我直接吓哭了,哇哇乱叫,就开始喊:叔,你在哪啊?你来救我啊,叔!   听到我叫叔,他才终于应了,原来他就在我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part 38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去年夏天,我又去过那个山洞,在里面待了很久。   里面还有蝙蝠。”   纪小么久久停在回忆中。   眼睛里有了湿润的光点。   柯总起身遮上窗帘,沉默的离开了房间。   他有点儿不想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这会让他心软。   他已经开始后悔,如果打算吃一只羊,为什么要去听一只羊的故事。   可他又忍不住好奇,从山洞里走出的两个小孩,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又经历过什么,最后又怎样生离死别?   这样矛盾的心情,触动了他头脑里已经久久不使用的一处神经,让他觉得自己愚蠢又年轻。   “当、当……”   客厅角落的木雕时钟轻轻奏响。   夜里十一点了。   柯总洗过澡,躺到床上。   枕着胳膊,翻看手机,偶尔望望窗外。   时钟敲过十二点后,正准备关掉床头灯时,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   柯总瞬间有些警觉。   声音是从纪小么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很轻又很清晰,就是听不出是在干什么。   难道是解绳子想去卫生间?   终于,一声脚落地的声音很好辨认。   接着是开门声。   脚步声出现在客厅里,并没去卫生间,而是来到柯总门外就停住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柯总觉得诡异,气息都变得轻飘。   门外的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犹豫着。   终于,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柯总背对门躺着,但能从玻璃窗上看到纪小么的投影,顿时感到一阵兴奋。   纪小么什么也没说,悄悄朝床走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微凉的身体从后面靠近柯总的脊背,有点儿懦弱,又有点儿单纯。   柯总感觉兴奋越来越强烈了,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耐心得像一座雕塑,等待纪小么手脚磨蹭的攀登。   纪小么的手臂搂上柯总宽阔的胸膛,淘气的脚趾头轻轻顶着柯总腿肚的肌肉,仿佛在探路,随后整个身体就大胆的贴了上来,脸颊甚至陶醉的埋进柯总的发丝里。   这不能忍了。   但作为领导,还是要有自制的问一句。   “小么,你确定这么做?”   没得到回应。   再问一遍。   纪小么轻轻咕哝了一声——“叔。”      ☆、part 39   叔?   柯总听得有点儿不爽。   翻过身一看,纪小么竟已经睡着了。   难道刚才是在梦游?   柯总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很好奇纪小么究竟梦到些什么。   就逗话说:“叔在这呢。”   但纪小么没反应,八成是梦断片了。   柯总觉得又气又好笑。   把人抱起来,沉甸甸的,送回到客房的床上。   怕他一会儿再睡惊了跑丢了,就将绳子重新绑牢,特意把绳结打在隐蔽的地方。   “这小子。”柯总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纪小么喊了一声“柯总。”   “柯总,这里好黑啊。”   柯总打开灯一看,纪小么依旧闭着眼,只有嘴唇在动:“柯总,车库好黑啊。”   原来是梦到了昨天去地下车库。   柯总心说:你能梦到我,算你识相。   但纪小么的梦话飘忽不定,说变就变,很快又开始喊盛警官。   “盛警官,这走廊好黑啊。”   走廊?柯总并不知道盛警官带纪小么去做笔录那段。但猜也猜得到,不论是地下车库的通道,还是阴暗的走廊,肯定都触动到了纪小么神经里的某个开关。   柯总关上房门,剩纪小么一个人胡言乱语。   “叔,这里好黑啊。”   “叔,我们别往里走了好吗?”   是那段黑暗的山洞让他念念不忘。   转天清晨,纪小么被一阵尿意憋醒,哪里还记得昨晚纷乱的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上厕所!   可是,身体被绑得无法动。   只能扯着嗓子喊:“柯总!柯总!”   没人答应。   纪小么心想坏了,柯总不会是出去跑步了吧?   其实,柯总就坐在客厅里气定神闲的看着书。   翻过两页,听纪小么喊不动了。   柯总轻轻走到玄关,把门打开一下再关上,造成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假象。   纪小么听到声,耳朵立刻竖起来。   “柯总!柯总!快帮我解绳子!”   但柯总装作没听见,直接走进了浴室。   “哗哗哗……”   水流的声音传进纪小么的耳朵,和那潺潺的尿意汇聚在一起。   要憋不住了啊——“柯嵩明!柯嵩明!快来给我解绳子!”      ☆、part 40   听到叫自己的大名,柯总总算过来了,腰间还围着浴巾,仿佛洗澡正洗到一半。   纪小么是没有心情注意柯总的身材了,小腹早就涨得发疼,一得到解放,立马飞奔去卫生间。   跑得急,也没看见自己的鞋。   痛痛快快排空了身体,纪小么想起要穿鞋了,却在房间里怎么都找不到。   柯总说:“你去我房间看看。”   纪小么过去一看,果然在柯总床边。   “你昨晚梦游了。”   “真的?”   “没印象了?”   纪小么摇摇头,有点儿心虚,“我……没干什么吧?”   “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柯总摆出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紧紧浴巾继续去洗澡了,留给纪小么一个宽阔的又有点儿受伤的背影。   这时,客厅角落的木雕时钟又开始报时。   “当、当……”   这声音让纪小么想起从前家里的一座钟。   吃早饭时,纪小么跟柯总说:“我梦游可能和这钟声有关系。”   柯总不置可否,很不愿提起昨晚的样子。   这让纪小么愈发怀疑自己梦游时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柯总的事。   摸良心说,自己对柯总难道一点儿幻想都没有过吗?   柯总“不计前嫌”,还把一部很好的旧手机给了纪小么,这让纪小么更加惭愧。   不行,一定要尽快租到房子搬出去。   吃过早饭,纪小么就上网找房子。   接连看中几个,打电话过去都是虚假信息。   备受打击之时,在网页上看到了中年警官居住的那个小区,不由又想起黑伞人。   昨晚要不是被他恍了一下,应该也不会梦游。   找到那个小区的物业电话,索性拨过去问个究竟死了心。   “喂,请问这个小区里有叫XXX(叔的名字)的业主吗?”   “你是哪里?问业主信息干嘛?”接电话的人很警惕。   纪小么事先想好了托辞,就说:“我是X幢的,有一封信送到我这了,收件人是XXX,所以想问问。”   “哦,那你等我查一查。”   过了一分钟,那边回复说:“咱们小区没这个人,你最好联系邮局退信吧。”   “好吧。”   明知道就会是这样的回答。   “那个,能再顺便问一下,之前物业送的那种黑色雨伞还有吗?我想买一把。”   “雨伞?我们没送过啊。”   “可能是早前送的吧?”   “不会,我一直在这边工作,从没送过伞。”      ☆、part 41   从没送过伞?   中年警官在撒谎?   昨晚遇见的人究竟是谁?   纪小么彻头彻尾的懵了。   外面又在下雨。   纪小么推开窗,任风雨吹打在脸上。   模糊的视线里,竟然再次出现了一顶黑雨伞。   从伞下露出来的裤腿和鞋,看得出那是个男人。   而且,走进了自己这栋楼。   纪小么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什么都不敢想。   战战兢兢守在门口,盯住电梯。   电梯的数字在跳。   4、5、6、7……   “叮!”   竟然真的停在了这一层。   纪小么觉得心跳得快死了。   他想他一定是走到了梦的边缘。   “小么?”   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柯总。   原来他刚才出去一趟,随手拎走了那把黑伞。   纪小么瘫软在地上。   柯总赶紧把人拎起来,掐人中,“醒醒!给我醒醒!”   纪小么双脚无力,丢了魂儿似的。   柯总把人领进屋,给他扇风、喂水。   水到了喉咙,纪小么也不知道咽,呛得一阵咳嗽。   直到咳得双眼通红,涕泪横流。   柯总给他擦鼻涕。   他不动也不躲,双眼直直的。   “我觉得不对劲,哪都不对劲了。他一定是怪我开始忘记他,所以来找我了。”   柯总明白纪小么一定是在说那个叔。   “我碰到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影子。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总是我当警察他当坏人。他说他要当坏人,以后才知道怎么抓坏人,他是想长大当警察的,可是他死了。   这几天,我遇到了警察,也遇到了坏人,坏人还让我假扮警察,这不是巧合吗?我被折磨的时候,有一瞬间真以为是和他在一起。   他从前还让我假扮过女生……每件事,分明都有他的影子啊。”   纪小么望着柯总,“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没有疯?”   柯总耐心的拍打他的后背。   纪小么又问了几遍,才安静下来。   客厅里,只剩下那座木雕时钟走针的声响。   柯总的心里也有一个问题——自己的身上也有那个人的影子吗?      ☆、part 42   纪小么在沮丧中睡着了,从下午睡到晚上。   夜半醒来一次,看见床头有一杯牛奶,窗外风声雨声很大。   第二天,听说大雨引发汛情。   办公室里,同事都在谈论遭遇的积水。   网络上,随处可见抗洪的图片。   这让纪小么想起十年前的一则新闻。   2007年7月,东北连日暴雨引发汛情,某镇发生一件感人肺腑的英勇事迹。   十七岁少年宋某纵身跳入洪水中,成功救出少年纪某,他自己却没能上岸。   而就在遇难前两日,宋某刚刚收到XX大学提前批次录取通知,原本将以国防生身份入学,现今发生这样的不幸,令人扼腕叹息。   据悉,宋某与获救少年纪某从小相识,感情深厚。   事发之时,宋某正经由某镇过河大桥前往公路汽车站,而纪某从后面追来打算一同前行。   就在纪某过桥时,部分桥体突然坍塌。   记者通过走访,从知情者处了解到事件中不可思议的一幕,纪某落水时,上身竟然被绳子捆绑。   记者向纪某家长问询时,未得到正面答复。   但从侧面了解到,事发当日,纪某和家中发生矛盾,被父亲绑起来关在家中。正是如此不理智的教子方式,酿成这样一场惨剧。   事发后,当地政府立即组织救援行动,上千名当地居民自发参与,在河流沿线拦截打捞。   河流下游走势凶险,水下杂草杂物很多。   至今搜救行动已经持续一周,宋某仍下落不明,搜救队员表示生还可能性极低,本报将持续跟进事件进展。   这则新闻,是纪小么后来才看到的。   那个时候,他已经参加完了葬礼。   他仍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他总觉得时间不应该就这样无情无义的冲向前方。   有时候,他就会把自己绑起来,假装时间还停留在他逃出家门前的那个时点。      ☆、part 43   “小么,你上报啦。”   行政在发公司内刊,里面有上次自卫培训的报道。   配图中,导师刚刚捆好纪小么,展示给大家看。光线打在纪小么的脸上,仿佛在光荣受难。   晚上和银行人员应酬时,柯总讲起这件事。   银行的人很想看看培训的照片,但纪小么上次手机碎掉,照片也没了。   银行的人说:“那必须要罚酒。”   在这种场合,纪小么难免要被当成灌酒的对象,他看起来太好欺负了,但实际上他酒量非常好。   他的体质对酒精特别不敏感,这也是柯总每次应酬都带上他的原因。   散场时,柯总已经醉眼迷离,纪小么还有九分清醒。   打车回家的路上,柯总叨咕着:“今晚这群人太特么能喝了,你也不多替我挡挡,就知道看手机,故意让我醉是不是?是不是?”   说话时,纪小么又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盛警官的消息。   饭局刚开始时,他收到一条歹徒的短信,约今晚见面。他就把短信转给盛警官了,盛警官说他会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跟柯总商量商量,柯总又不清醒。   总算把人扶进家门,纪小么转身去倒杯水的功夫,柯总就迷糊过去了。   两人回来时赶上雨大,鞋子还踩进积水里。   柯总就这样邋里邋遢的倒在床上,实在不妥。   “柯总,我们脱掉外套好不好?”   “柯总别动,我给你脱鞋子。”   “袜子怎么也湿了。”   纪小么好言好语劝着,柯总才配合接受照顾,而实际上,他的酒劲已经过去一些了,理智尚未恢复,但小脑筋已经活跃起来。   趁纪小么去洗毛巾时,柯总自己解开了腰带,又把衬衫撩起一角,平日里注重锻炼,身材还是很有料的。   纪小么回来一看,以为他睡得不舒服,轻声问:“要不要把裤子脱了?”   柯总咕哝一声,意思是行,但纪小么以为他不愿意。   心里还惦记着盛警官那边,纪小么到客厅拨电话,却无人接听,止不住往坏处想。   回柯总房间一看,柯总也不让人省心:裤子扯得更开了,衬衫撩得更高了,简直就把整个腹部露在了外面。   这样会着凉啊。   “柯总,柯总,睡着了吗?”   柯总不说话。   纪小么给他盖上毛巾被又出去了。   柯总心里这个气,恨铁不成钢。   几下把被子踢掉,把衬衫扣子都解开,裤门大敞,等纪小么再来盖被子。   然而,只听到防盗门响了一声,纪小么似乎出去了。      ☆、part 44   纪小么下车时,已经接近午夜。   雨停了,街面上有零星的行人,公寓楼里还亮着一些窗。   似乎是很平静的夜。   也许歹徒根本就没来过吧。   纪小么站在寂静的电梯里,安慰自己。   壮着胆来到顶层,推开家门朝里看一眼,没有什么异样。   盛警官到底有来过吗?   纪小么再次拨盛警官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   但是,有音乐声隐约传来。   纪小么挂掉电话,音乐声就停了,再拨打,音乐声又响起。   纪小么有点儿发毛,战战兢兢走过封闭的机房,音乐声因为等待太久断了。   再拨一遍,确定音乐是从露天健身区传来的,那边一片黑暗。   “盛警官。”   纪小么轻轻叫一声。   没有人答应,但有点儿动静。   墙上有盏感应灯,不太灵敏。   纪小么狠劲跺一脚,灯亮了,照见单杠旁有个人。   好像是盛警官,很不情愿的朝纪小么微微转过头。   纪小么跑过去,见盛警官双手环过单杠被铐住了。   “这怎么打开?钥匙呢?”纪小么问。   盛警官自觉丢脸,不太想说话。   感应灯又灭了。   纪小么跺一脚,灯又亮了。   “我去借钳子!”   “不用,”盛警官很嫌弃这个提议,“我有钥匙。”   “在哪?”   “在我后面……的兜里。”   “早说啊。”纪小么转到盛警官身后一看,愣了下,“你裤子后面没有兜啊?”   盛警官不是太想解释。   用了几秒钟,纪小么才搞懂。   “这有什么的,我给你拿出来。”纪小么说着要动手,灯又灭了,抬脚——   “别!别跺脚!就这么摸黑拿。”   “好吧。”   手铐解开了,盛警官还觉得浑身不自在。作为一个警察,被自己带的手铐铐住,钥匙还被扔进贴身衣物里,实在是丢脸透了。   纪小么问他正经事。   “看清歹徒了吗?认出来是谁没?上次你女朋友在,我没说出口。我知道那家伙八成是在胡说,也许你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是说,歹徒应该是你认识的人,跟你有过节的,你认出来没?”   盛警官摇摇头,“今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上回的歹徒。”      ☆、part 45   “又、又有一个歹徒?”纪小么有点儿腿软,“确定没看错吗?”   “当然,铁定不是上回那个。” 盛警官没耐心解释,这回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但他肯定是两个不同的人。上回那个很壮,一看就是常举杠铃,但这回这个很不同,想起来甚至有点儿余悸。   “会不会是碰巧经过的?”   “哪来那么巧!”盛警官铁定他们是一伙的,因为都一样的变态、嗜好羞辱人,搞不好是一起从大牢逃出来的……   纪小么想起来个事,“那歹徒好像是有同伙,我听过他跟人打电话。”   盛警官随便点点头,心里还在想越狱的可能性,不过最近没听说有这种事发生,好烦躁。“对了,你刚说我认识那个歹徒?”   “嗯,他对你很了解,上次他——”   盛警官摆下手,接起电话,跟女朋友解释了一下刚刚电话不通是因为在执行任务。挂掉电话,示意纪小么接着说。   纪小么试探着问:“你以前有过男朋友没?那个歹徒说你是基、基佬。”   “放屁!”盛警官气得大吼,把感应灯都震亮了。   纪小么低头看地,心想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盛警官气呼呼离开了。   纪小么也不打算在这过夜。   现在有两个歹徒,这里一定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干脆再收拾几件衣服,在柯总家多蹭几天吧。   回到房间,门根本不敢关,灯都点上。   谨慎拉开衣橱,心里还有上次看见警服悬挂留下的阴影,好在这次没什么意外。   快速收拾好一包衣服,眼光在房间四处扫扫,看看还需要带些什么——忽然注意到写字台,上面有一把钥匙。   纪小么觉得奇怪,不记得自己有放过钥匙在那。   拿起来一看,好像是房门的,而拉开抽屉,原本那串备用钥匙还好好都在。   难道——是歹徒送回来的?   他什么意思,表明要放过自己?   还是他同伙忘在这里的?   纪小么想不通,也不敢冒险。   这都后半夜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匆匆关上灯带上门,只听“哗啦”一声,好像有东西从房门后倒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纪小么想不起来在门后放过什么。   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推开门,按亮玄关处的灯,忐忑的朝门后看过去一眼——是一把黑色雨伞倒在地上。      ☆、part 46   纪小么哆嗦着捡起雨伞。   伞的表面还有雨滴,显然是刚被人用过,雨停了就被忘在这里。   会是那天遇见的人吗……可是怎么可能?   纪小么感到一阵耳鸣。   他想立即冲回柯总家,看看另一把黑伞还在不在。   如果不在了,那自己就一定是精神分裂了。   要不怎么解释呢?   问歹徒,他一定最清楚。   拨号却没拨通。   不是关机,也不是占线,而是“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此时月亮正从乌云中露出来,明天就是七月十五。   莫非,自己真撞邪了?   他妈的!   这几天,各种恐惧真是把自己轮了一遍。   还想怎么样?   索性放下装衣服的包,洗个热水澡。   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看一看究竟会有什么发生。   躺在床上,想着各种可能。   其实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期待。   希望再看见那天打着黑伞的人。   不管他是人是鬼。   纪小么甚至把黑伞就放在了床上。   既然这东西这么邪门,那就——搂住它!骑上它!   就这样,不顾所有忌讳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黑伞不知什么时候撑开了,像个小帐篷一样扣在床上,为自己遮住了阳光。   纪小么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有伞遮阳反而睡得香。   歹徒没来行凶,鬼也没来勾魂,窗外楼下照旧车水马龙,那就还要上班。   穿戴整齐出门,经过健身区时,想起昨晚的事,不由走到单杠旁仔细看看。   现在这里洒满了阳光。   地上有一颗东西闪闪发亮。   捡起来,是一枚警徽。   纪小么揣进兜里,边下楼边给盛警官打电话。   “喂,我在单杠那捡到了你的警徽。”   “警徽?”盛警官低头看一眼,“我的警徽还在衣服上。”      ☆、part 47   “不是你的?”   纪小么微微一怔,掏出警徽来再仔细瞅瞅。   饱满的阳光正洒满楼道,在警徽表面留下闪耀的光点。   莫名就想起小时候,那个人说他将来一定会当警察……   “喂,喂?”盛警官叫了两声。   纪小么回过神。   盛警官说:“你把警徽拿给我吧,说不定会有点儿线索。”   可纪小么忽然就不想上交了,很想找个借口留下。   “会有什么线索?歹徒总不可能是……警察吧?”   盛警官说:“也许他们袭过警,也许冒充过警察,都有可能,你拿过来就是了。”   “可我正在上班路上,明天或周末拿给你行不?”纪小么试着问。   盛警官竟然没强求,草草说声“那先这样”就挂了,好像电话那边还有别人。   纪小么松口气,算是暂时留住了警徽。说来也怪,刚捡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一联想到了那个人,就觉得这警徽变得好重要。一路上,都不敢松手。   到公司后,看见柯总。   也许是宿醉关系,柯总脸色不大好。   有同事在工位上吃早点挨了批,大家就都不做声,埋头工作,整个部门特别安静。   快午休时,前台小姐过来叫纪小么,说有人找。   纪小么写完手头的邮件就赶紧过去。   前台小姐说是个警察,在会客室。   推开门,果然是盛警官坐在沙发上。   “你来拿警徽吗?”   纪小么不情愿的问。   盛警官放下刚才翻阅的内刊,抬头看纪小么,眼光很古怪。   纪小么问:“怎么了?”   盛警官没说话,起身站到门口。   “警徽在我位置上,我去拿。”纪小么说着要转身,盛警官却一把按住了门把手,似乎怕纪小么跑掉,指着茶几说:“那书上面有你。”   “哦,”纪小么想起来,“是我们做防卫培训的照片。”   “绑你的那人是谁?”   “外面来的导师。”   “你认识他?”   “不认识。”   “真的?”   “真的啊。”   纪小么有点儿懵,把内刊拿起来看。配图中,导师刚刚捆好纪小么,光线都打在纪小么的脸上,而导师站在纪小么身后并不能看清脸。   盛警官指向图片中,导师一只手搭在纪小么的肩窝处。   “他戴的戒指,正是我丢的。”      ☆、part 48   纪小么这才注意到图片中,导师手上戴的戒指。   细细的铂金,嵌着一颗大钻石和碎钻,戴在男人手上确实不协调。   盛警官咬牙切齿的说:“那是我准备求婚用的,这混账还敢戴出来,我非把他手掰断不可!”   纪小么赶紧去找行政,问到了那天培训的联系人电话。   但对方说,捆绑导师是临时找的外援,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纪小么问:“导师名字叫什么呢?”   对方给出一个很常见的名字,也不知道真假。   本来纪小么有导师照片,但手机坏了,就问同事要到几张拿给盛警官。   照片中,导师头发很短,胡子也理得干净,身材魁梧,面部特征倒并不十分明显。   盛警官看了几眼,才终于有一点点印象。他确实见过这个人,大概是在警校的第二年……   他记得,那年有个国外电影很热门,情节很暴力很热血,很适合年轻的警校学生看。但电影最后,两个英雄式的男主角即将生离死别之际,突然来了一吻,让小礼堂的一众警校生猝不及防。   那个片子铁定不是讲gay的,甚至都不是讲感情的,只是在为正义献身之前,两个好兄弟互勉了一下。可偏偏是嘴对嘴亲上的。   电影结束后,这个画面久久停留在盛警官脑海里。第二天,他去小礼堂,花两块钱又看了一遍。坐在黑暗里,看大屏幕上两个英雄的嘴唇压在一起,盛警官觉得既羞耻,又兴奋。   从小,盛警官就是个容易兴奋的人。   看完一场足球赛,就爱上了踢足球。   看电视里国外小孩玩滑板,就攒钱买了滑板,后来还玩得很溜。   他如果对一件事情心痒了,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尝试。   于是,他在网上搜到更多男人接吻的图片,自然而然接触到了更多不可描述的东西。当时简直觉得——“哇!两个男人可以这样?!”而此前,他连女朋友都没谈过,成天净把精力挥洒在运动场上。   我一定要找个男人试试!   这个念头出现在盛警官头脑里,成天撺掇他。   他故意跟几个好兄弟提起这茬,但大家都没当真,都以为是开玩笑。   他就换个方向,摸进了一个群里,凭着一腔热情,很快就约到一个人。互换照片,盛警官觉得那人长得特别有男人味,简直跟那电影里的英雄男主角差不多,而且也是警校的学生。   两个人很快就约在旅馆见面,直奔主题。   对方脱掉衣服,身材特别雄伟,比健康的大学男生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层次。   盛警官直接被惊到了,而且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是主动的那一方,忽然就露怯了。竟然趁对方洗澡的时候,直接逃走了。   这事情想起来很丢人。好在盛警官不是纠结的性格,很快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后来他终于开始对女生产生兴趣,先后猛烈的追求过好几个班花系花之类,但很倒霉的,每次快成功时,总像有人从中作梗,都没成。   直到参加工作,他才交到现在的女朋友。没成想,婚戒都订好了,竟然被这个一面之交的男人抢了去,他这是成心要报复自己啊……   “盛警官。”纪小么轻轻打断盛警官的回想,问他:“你认出这个人了吗?”   盛警官果断摇头,“不认识这孙子。”      ☆、part 49   那么,导师就是歹徒吗?   纪小么并拿不准,他没看清过歹徒的脸。   仔细想想,两个人都有魁梧的身材。只不过先入为主,认为导师的魁梧是正义,而歹徒的魁梧是凶狠。再者,两个人说话方式也不同。   盛警官则认定两人是同一个。   他没耐心跟纪小么解释,一心急着去查这个人的下落。   匆匆离开时,甚至忘了来找纪小么的本意是取那枚警徽。   回到警局,盛警官先联系到几位老同学。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跟老同学打听时,就说咱们上两届刑侦有个体力狂,文化课特别糟,但体能超级吊——这么一提,真有同学记得,说是不是徐择。   盛警官一听,是这个名,问有没有人知道他毕业去哪了。   因为不同级,大家都不太清楚。   有个素来消息灵通的同学,只含含糊糊说这人路子挺野的。   辗转联系到几个和徐择同级的人,得到的说法都不一样。有人把他捧上天,说他在机要部门;也有人说他干别的行当去了;甚至有人说他执行任务时牺牲了。   盛警官越问越头大,昨天还毫无头绪,现在简直千头万绪。   依稀记得这人上学时还蛮招摇的,怎么如今连个准信都没人知道呢?   盛警官不信邪,坚决要查到这人下落。   同事都走光了,他就一人留在警局值班。   查到头昏眼花,饿得不行了,才起身泡杯泡面。   窗外夜色渐浓,泡面味充满办公室。   吃一口面条,盛警官不禁想起大学时代,那时候总觉得未来有各种可能。如今,听到老同学们各有各的精彩,而自己似乎越来越循规蹈矩了。   忍不住叹息,喝口汤吧——偏被辣椒呛到嗓子眼,咳得眼角都湿了,忽听到门口有人讥讽:“怕我跟你抢啊?”   “谁?”盛警官盯住门口,玻璃上映着黑影。   等了几秒钟,魁梧的黑影才不紧不慢走进灯光中,竟然就是那个混账——徐择!   盛警官惊呼:“老子正要找你!”   “找我?想我啦?”   “少废话!把戒指拿出来!”   “在这。”   徐择居然很配合,举着戒指,很放松的走了过来。   这……难道是自首?   盛警官不敢掉以轻心,看着戒指递到自己眼前,并没着急去抢。   “接着,要不我单膝跪下?”   “别耍花样,你放桌上。”   徐择看一眼乱糟糟的桌子,“这太乱,还是放个好地方吧。”说着,慢慢拉开裤子,在盛警官怒气冲冲的注视下,把戒指扔进了内裤里。   “我草!”盛警官去摸警棍,“老子今天阉了你!”   “别冲动,”徐择很欠揍的指指裤门,“这是风水宝地。”   盛警官气得大骂一通,连带着把昨晚那人一样低级的手段也唾骂一遍。   徐择听了不乐意,“昨晚队长占你便宜?草,一定是报复我逗他相好的。”      ☆、part 50   “把戒指给我掏出来!”   盛警官快被气炸了,举起警棍要冲上去!   徐择很识时务,服软露牙一笑,“别冲动嘛,我掏就是。”   盛警官呵斥:“快点儿!”   “嗯嗯。”徐择连连点头,把手伸进裤子里。   盛警官这才消消气,心说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还以为警局是这么容易来的。   徐择手在裤子里左摸一下、右摸一下,耍赖说:“找不着了。”   “别扯犊子!给我找!”   徐择继续找,找啊找,找啊找……好像找得很舒坦。   “你他妈在干什么?!”   盛警官见徐择越掏越不正经,火气呼呼往上窜,真他妈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徐择掏得正爽,一脸没羞没臊,“要不你自己来找?”   盛警官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来找是吧?我来就我来!   看老子不把你命根子掰下来!   徐择见盛警官撸上袖子,开心了。   往旁边靠椅上一歪,岔开两条大粗腿,咧嘴邪笑,“这就该是两个人干的活。”   盛警官冷哼,心说一会儿就让你没得活。   想想一会儿就能让这家伙生不如死,真是心头大快。   不过,这过程毕竟不光彩,以后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快点儿吧,别害羞了。”   “闭嘴!”   盛警官黑着脸站到靠椅后面,一手按住徐择肉厚的肩膀,一手要直捣——   “铃铃铃!”   这时座机突然响了!   “别管它。”徐择裤子都解开了。   盛警官还有理智,警局的电话不能不接,万一是哪里有危险就麻烦了。   接起来,对方是那位中年领导。   “小盛啊,见到徐择没?”   “嗯?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见到就好,有特殊任务,临时安排你协助徐择,听他安排就好了。”   “什、什么?”   “嘟嘟嘟……”   “这怎么回事?”盛警官摔上电话,扭头问徐择。   徐择嘿嘿一笑,“来,咱们继续。”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任务,到底怎么回事?”   盛警官表情很严肃,徐择觉得扫兴。   “就是重要任务呗,你这种小警察不用知道太多。”   “我草!你说话给老子注意点儿!”   把盛警官逗怒了,徐择又开心了。   “你天天上班多无聊啊,尽是些夫妻吵架、阿猫阿狗的破事,上次抢你戒指,让你追一段,是不是叫你兴奋好几天?”   盛警官受不了了,警棍呢?   “别冲动嘛,所以现在有你接触不到的任务,就带你见识见识。前些天有个通缉犯,知道这事吧?”   前几天是捕风捉影的说有个通缉犯流窜过来,但后来又没动静了,盛警官本来还有点儿纳闷,“所以是去抓通缉犯?”   徐择摇摇头,摸摸嗓子,表示口渴了。   盛警官压住怒火,扔过去一瓶水。   徐择咕咚咕咚喝了半天,要把盛警官急疯了。   “这个通缉犯可有来头,牵扯到一些势力,现在局都布好了,上面发话要动手了。”   “什么时候动手?在哪?”   “这你不用管,跟着我就行了。”   盛警官不屑,“我看你也不知道吧?我要找你那个狗屁队长问问。”   “小样,还想找我们队长?他估摸正跟相好的热乎呢。”      ☆、part 51   “你是说纪小么?”   “不然还有谁?”   盛警官气得直拍桌,“就知道他有问题!”原来被耍的只有自己!   徐择趁机揉揉盛警官胸脯,“别生气,纪小么还蒙在鼓里呢,我们队长本来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咱俩的缘分,才让他俩沾沾光。”   盛警官冷哼一声,把徐择的手爪子扒拉开。   而另一边的纪小么,其实已有预感。   早上离开家时,他甚至没有锁门。   他觉得一定会有什么来找自己。   自盛警官离开公司后,他几乎一直坐在工位上发呆。   柯总经过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临近下班时,被柯总叫到办公室。   柯总靠在椅子上,神态有些疲惫。   “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对我说吧。”   “嗯?”   纪小么没明白,为什么柯总的眼睛里有种倾述的意味?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纪小么很想接,柯总就摆摆手让他出来了。   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今天是中元节,家里一定已经去给那个人上过坟了。   当年发生那样的事,家里一直都万分愧对那个人的父母。这些年,从各方面也尽所能做了补偿。只是天长日久的,也会有些抱怨,就会跟纪小么唠叨唠叨。   “喂,妈。”   “小么啊,下班没?”   “快了。”   “妈跟你说个事,你要先有个准备。”   “啥事?”   “宋一方,可能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   “小么,小么?”   “啊,在,在。”   “今天我跟你爸去给他上坟,叫他爸妈一起,但他们说没空。这些年啊,就我和你爸次次记得去给他上坟,他爸妈每次都说有事。这回呢,你爸喝点儿酒,就为这个跟他爸吵起来了,也动手了。我们拉架时,他妈说漏了嘴。”   纪小么“嗯”一声,表示在听,可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只想着他还活着,还活着。   纪妈妈说:“当年出事前,你和宋一方搞那个、那个的时候,不是被人撞见了吗,他爸觉得在全镇面前把脸都丢尽了,你爸也气得把你绑上了。   后来,你掉河里,他救你被冲走,大伙都没捞到人,以为他死了。   但过两天,他自己就找回来了。可他爸那个犟脾气,说他还不如淹死算了,活着给自己丢人现眼,淹死了反而光荣,他一气之下就走了。后来大伙都说他舍己救人,他家也就当成这么回事了。”   挂掉电话,呆了很久。   离开公司。   纪小么脑子里还是只有三个字在循环——还活着,还活着。   纪妈妈的电话,本意是让他不要再为害死人自责,但那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那个人真的还活着。   因为发呆,错过了好几班车。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站在楼下,纪小么看到顶楼有灯光,忽然眼睛就湿了。   心里却是此生都没有体验过的快乐。   他,来找自己了。      ☆、part 52   推开家门,客厅亮着橙黄色的灯。   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   有人在洗澡。   这是回到自己的家,却又像是闯入了别人的家。   一条陌生的黑裤子,搭在沙发上,还有一件T恤衫。   两只大码的黑色皮鞋,被留在浴室门外。   这几件外来的衣物,坦坦然然摆在这里,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纪小么伸手碰碰陌生裤子的布料,低头看皮带扣上的纹理。   轻轻的,深吸一口气。   命运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柔软。   拎起浴室门口的皮鞋,沉甸甸的。   摆上一双自己的拖鞋,有点儿小。   悄悄的,推开浴室门,朝里看一眼。   正在淋浴的人,听见声音转过头。   湿哒哒的头发垂在额前。   狡黠的眼睛,亮着温暖的光。   真的是他。   纪小么赶紧把门关上。   怕再多看一眼,会偷笑出声。   灵魂已经出窍,越飘越高远。   年少的记忆是有多么鲜明啊。   可岁月的雕刻又有多残忍?   时隔近十年,纪小么还能认出宋一方的模样,客观讲,源于宋一方的个人特征。   他们生在东北边疆,长辈里有少数人与俄国人结婚。   宋一方的奶奶就是俄国人,他的眼睛遗传了一点点蓝,却是单眼皮,十六七岁时,骨架就显得高大,如今更显卓越。   宋一方从浴室出来时,纪小么一直盯着他看,他的胸口有一道疤痕。   当年离开家乡后,宋一方直接去了要读大学的城市,以国防生身份入学,后来几经选拔,进入到更特殊的行列。与普通的年轻人脱节,几乎一直在训练。   就算现在执行任务,活动的范围也很局限。一方面是纪律的要求,一方面也是长时间养成了习惯。直到那天,打电话叫徐择回来时,听筒中传出两声“救命”——忽然的,就让他想起了纪小么落水的瞬间。      ☆、part 53   水声哗哗,纪小么冲洗了几个桃子,放到桌上。   宋一方拿起一个。   纪小么坐在对面看他吃。   几口,一个桃子吃得只剩核。   纪小么说:“看来你不是鬼,不怕桃核。”   宋一方被逗笑了,“你怕我是鬼?”   纪小么摇头,“不怕。”   “这么说,还是以为我死了?”   “不然呢?被冲走后就再没音讯,活着怎么不告诉我?”   纪小么有些黯然,低头咬一口桃子,本来不想说这些的,可憋在心里又——   宋一方却说:“我去看过你啊。”   “什么时候?”   “就是我找回镇上那天夜里,我背着行李从家出来,就去你家看过你,不记得了?”   纪小么“啊”的一声,桃子滚到地上。   “那天窗外的人真是你?我还一直以为是做梦!”   纪小么简直要捶胸顿足!都怪当时他寻死觅活的折腾病了,睡觉前吃了药。当时又那么晚,他爸妈见他往外走,都以为他梦游了,就把他拦回床上。   宋一方说:“再后来我就没回去过了。有时想去找你,但顾忌太多吧,是叔对不起你。”   “哦。其实我过得也还好。”   “好到以为遇见鬼?”   “还不是因为遇见谁都像遇见你,以为自己疯了。就连那个歹徒,都觉得有点儿像你。”   “那二愣子叫徐择,爱学我说东北话,我回去教训他。”   “哦。”   没了问题。   一阵沉默。   宋一方说:“看会儿电视?”   “没开有线,很久不看电视了。”   “我平时在旅馆无聊,爱看会儿体育频道。”   “我电脑里只有动漫。”   “你几岁了?还看那玩意儿。”   宋一方哈哈大笑。   纪小么则不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比上次的更长一点儿。   “叔。”   “嗯?”   “我觉得,我们好像有代沟了。”      ☆、part 54   代沟?   宋一方尴尬得僵了一秒,旋即就把纪小么扑倒在沙发上。   一只手把纪小么牢牢擒住,另一只手直捣身体弱点。   “代沟哈?叔来跟你好好沟通。”   纪小么扭来扭去、知错求饶。   宋一方可不管,啪啪啪就教训起来。   因为啪的部位肉多,手劲下得够大。   清脆的声响,叫纪小么耳红心跳,直想钻进沙发缝里。   宋一方可毫不心软,打着打着打出了节奏,还命令纪小么:“认真听!”   “听出来没?”   “什、什么?”   “认真听声。”   “啪啪啪啪……”   “听出来没?”   “……没”   “笨蛋,这是摩斯电码。”   纪小么恍然大悟。   原来是小时候一起研究过的摩斯电码。   顿时就觉得落在屁股上的大巴掌有了内涵!   “啪啪啪啪……”   “一二一、一二一”   “啪啪啪啪……”   “一二三四”   就这样交流了一会儿叔侄情谊。   纪小么觉得屁股需要过热保护了。   翻身坐起来——“哦!”   自己被自己烫得震颤。   警徽从口袋里滑了出来。   宋一方问:“还有代沟不?”   纪小么赶紧摇头,捡起警徽问:“这个?”   宋一方接过手,“是我的。”   纪小么好欣喜,“你真的当上警察啦?”   想想小时候扮过多少次警察,如今理想成了现实。   只不过那时候,都是纪小么扮警察,宋一方扮坏人。   如今昨日重现,宋一方把警徽别在纪小么的衬衫领口,自己上身只有筋肉和伤疤。   纪小么问:“那昨晚,你难为盛警官干嘛?”   “把他当成你了逗他玩。怎么,你觉得心里不平衡?”   “没、没有。”   “你要是有手铐的话,叔也陪你玩一次。”   “……我还真有。”      ☆、part 55   “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宋一方看纪小么拿出手铐,有点儿惊……喜。   果然还是他记忆中的纪小么。   纪小么不是很想解释,转移话题,“那你把盛警官当成我干嘛?”   “想给徐择一点儿教训。”顺便试试姓盛的身手,不过关可不能带着执行任务。昨晚他在房间里偷袭盛警官之后,就跑了出去,把盛警官引诱到事先熟悉好的健身区,过了几招,然后就——“铐在这里。”   两人已经站在黑里咕咚的健身区。   “咔哒”一声。   手铐被铐在单杠上。   “嘘。”宋一方在纪小么耳边说,“有人上来了。”   “啊?那快给我解开!”   宋一方却坏笑着把钥匙塞进纪小么的裤腰里。   冰凉的钥匙贴着纪小么滑溜溜的肌肤,一滑到底。   几乎在同时,轻悠悠一声“吱嘎”响,楼道门开了。   上楼来的是楼下那位同事。   他径直走去纪小么的房间,发现房间没人,又走了回来。   经过健身区时,他仿佛察觉到黑暗中有人注视自己,停住了脚步。   纪小么吓得不敢喘气。   “去哪了呢?”同事自言自语,终于又下楼而去。   纪小么差点儿要尿裤子了,一是因为紧张,二是因为——钥匙凉丝丝的触感。   宋一方很喜欢这种小刺激,“像不像以前我们在树上那次,也是差点儿被人看见。”   纪小么则心有余悸,要不是爱冒险,他俩的事情也不会那么早被人发现。   “我们还是进屋吧。”   “那要先找到钥匙。”   宋一方把手伸进纪小么裤子,摸了摸。   “糟糕,钥匙不见了。”   “怎么会?它就在那。”纪小么明明能感觉到。   “哪?”宋一方装糊涂。   “就在那!”   宋一方偏要听他说出口,“那是哪?”   那是——   月亮钻进了云朵里。   “小么?”   “嗯?”   “我在传授你摩斯电码。”   “啊?”   “这是一……这是二……记住没?”   “再、再传一次。”   ……   “小么?”   “嗯?”   “你叫太大声,感应灯亮了。”   ……   “叔。”   “嗯?”   “感应灯是不是又亮了?”   “没啊。”   “可是,我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一下?”      ☆、part 56   醒来的时候,筋骨有点儿乏,精神却很好。   扯开窗帘,满眼的阳光照进屋,在地板上、墙上投下家具的影子。   却不见宋一方的影子。   “叔?”   纪小么坐在床上叫一声,没有回应。   第一次觉得这么小的居室,竟然有点儿空荡荡的。   闹钟响起。   这是保险闹钟,是必须出门否则就迟到的警示。   纪小么匆匆洗把脸,出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锁上。   经过健身区时,那里已经被阳光铺满。   还有早起的人在单杠上晒了一床被子。   啊,那个单杠……   好想去单杠旁看一看,地面上是否有些昨夜的痕迹?   可是时间赶不及。   追上公车,刷卡时,纪小么冷不丁发现包里多出一样东西。   是一张……银-行卡。   又翻了翻,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密码昨晚告诉过你,好几次。”   密码?好几次?   纪小么回想一下,昨晚说过好几次的数字,只有那串摩斯电码。   啊,那个电码……   可是留张卡是什么意思?   纪小么有点儿好奇,难不成叔已经挥霍惯了?   到办公楼下找取款机试了下,那串电码果然对。   卡里有三十二万存款。   纪小么赶紧把卡退出来,心一下子就虚了。   想问问宋一方怎么回事!   可只有歹徒的号码,拨过去,提示无法接通。   又想起昨晚提到过盛警官,打电话过去。   对方接通后没说一个字就挂了。   再拨,就变成无人接听了。   奇怪。   纪小么觉得很不安。   进办公室后,心神还很涣散。   参加会议时,甚至忘了发言。   散会后,柯总叫住纪小么。   “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嗯。”   纪小么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个,柯总关上了门,态度很谨慎。   “我喝醉那晚的事,我想有必要跟你道个歉。”   “嗯?”纪小么想起那晚柯总是有些微失态,不过——“那没什么的啊。”   柯总感到意外,“你不介意?”   纪小么摇摇头,心想酒后失态很正常。   “不介意的,很多人都会那样。”   柯总拍拍纪小么肩膀,稍感释怀。   他虽然看起来年轻,实际早已过了三十岁。相似年龄、相似状况的人,很多都会那么做,他也不例外。他虽然不以为荣,但能得到纪小么的理解,还是稍感宽慰。   那天酒后醒来时,他发现纪小么不在,很自然以为纪小么生气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的结婚照被翻了出来。      ☆、part 57   “今晚回我那住吧。”   “不用了。”纪小么摇摇头,“我家现在安全了。”   “但我看你昨晚应该没睡好,有黑眼圈。”   “是、是吗?”纪小么微微红了脸。   会议室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儿美妙。   柯总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轰”的一声,闷雷一般。   似乎哪里发生了爆炸。   办公室很快人声躁动,都挤到窗前,只见江对岸有一处冒起浓烟。   有人说那里是船厂,有人说是仓库,还有人担心是恐怖袭击。   但只过去几分钟,各自又回到工位上继续工作。   消防车、急救车的声音,越来越多。   纪小么的心一直揪着。   他很怕这爆炸与宋一方有关。却又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怕再度失去,所以过度焦虑。   手机上的本地新闻很快出现专题报道。   爆炸地确实是船厂,一座三层建筑倒塌。   有数名人员受伤,尚不确认是否有死亡。   报道下方是评论区,出现几种猜测。   有一条吸引了纪小么。那条评论说:船厂背后的势力出了问题,被上面盯上了,上面早就撒了饵布下网打算一窝端,前些天就传闻有通缉犯、又有领导失联,如今搞成鱼死网破也算一种了断。   评论说得有板有眼,纪小么越想越寒。   不断有新的报道、新的猜测出现。   爆炸过去四个钟头之后,一组医院救护的图片,将纪小么彻底吓成惊弓之鸟。   因为图片中,出现一个认识的人——一个守在病房外的人,是盛警官的女朋友。   报道上说,警察在爆炸中受伤,未婚妻闻讯几欲昏厥。   纪小么赶到医院,得知盛警官腿部受伤、可能有脑震荡。   盛警官的女朋友仍守在病房外,情绪才刚稳定,见到纪小么又忍不住哭泣。   “他腿上都是血,被送到医院时,医生说他、说他手心里还死死攥着求婚戒指。”说完,失声痛哭。   纪小么从病房窗户往里望。   盛警官的额头缠着纱布,看不清楚脸。   病房里只有他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看起来很哀恸又很孤独,仿佛刚刚从战场上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   护士小姐过来安慰女朋友,顺便也把纪小么请走。   “伤者需要多一点儿时间休息,你们去旁边坐一会儿好吗?”   门口终于安静下来。   盛警官睁开眼,看向窗外。   午后的天空,太阳很大、很嚣张、很耀眼。   他紧一紧手心,戒指还在。   就在爆炸前的几分钟,他才从徐择手中拿回戒指。   “我给你戒指,你要怎么谢我?”当时说完,徐择就亲了他一口,然后就走进了几分钟之后发生爆炸的小楼。   是嘴唇压着嘴唇的。   就像大学里看的那部电影。   可是,电影不应该在主角死之前就播完吗?      ☆、part 58   晚饭的时候,探望才得到允许。   一群人挤在盛警官的病床前。   有从外地赶来的盛警官父亲,对儿子今天的英勇表现非常自豪。   有几位盛警官的同事和朋友,带来关怀和果篮。   盛警官的女朋友离病床最近,控制不住抽噎。   “盛,等你伤好一些,我、我们就结婚吧。”   话一出口,房间静默了一瞬,随即是同事朋友接连道喜,盛爸爸更感欣慰,对未来的儿媳止不住夸赞。   病房变得有点儿喧闹。   护士小姐推开门,“你们安静点儿哦,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盛警官也对大家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不要紧……纪小么,你等一下。”   盛警官女朋友看一眼纪小么,走出去轻轻关上了病房门。   盛警官说:“我很感激你们来。”   纪小么很惭愧,他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宋一方,刚才已经问过几个警察,但都没打听到,心里越来越焦灼,甚至开始害怕听到真实的消息,却还是听盛警官说道:“我很感激他们的关心,但是——恐怕只有你,能体会到和我一样的感受。”   说到这,盛警官的脸皱起来,是要哭的表情,却哭不出声。   血红的夕阳,掉进了被高楼切碎的地平线。   纪小么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应该是行尸走肉一样面无表情。   可是推开家门的一瞬间,眼泪就掉落下来,止也止不住,蹲在地上嚎啕恸哭。   仿佛还能听见昨天,浴室传出的水声……   远处一栋楼里,有人通过望远镜观察纪小么的一举一动,不带入一丝感情。   纪小么的行为,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悲伤的模式。   模式有共性,也有个性。要取得足够多的资料来验证这种模式的真实性。   共性很枯燥,比如哭泣。   个性很有趣,比如纪小么跪在床上,像狗一样嗅着床单上遗留的气味。   等到望远镜离开时,已经过去一周。   头七这天傍晚,纪小么下班后买了纸钱。   来到船厂时,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他捡来几十块碎砖,垒成一个小灶,把纸钱一张张燃烧。   他没有别的地方去祭拜。   他连宋一方的尸首都没见到。   盛警官帮忙问过两次。一次是说船厂发生二次爆炸,人肯定找不全了。一次是说,上面派来的人殉职,尸首也归上面运走。   纪小么觉得,没看见尸首,也算好事。   说不定再过十年,宋一方又活着回来了呢?   只不过,再回来的话能不能多待两天?   纸钱烧成灰。   纪小么用小铲子在一旁的荒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口袋里的东西埋进去,又把一瓶矿泉水淋上。   纪小么离开后,有两个男人来到纪小么埋东西的地方。   一个男人胳膊上戴孝,另一个男人刨开土。   土里并没什么,只是几颗桃核。      ☆、part 59   处暑以后,又过去十多天。   炎热的天气稍稍有了收敛。   人似乎也清醒了那么一点儿。   纪小么坐在橱窗边。   对面是一个女孩。   这是一次被安排的相亲。   女孩中规中矩,问了几个问题。   纪小么一一回应,却没有回问的兴趣。   女孩自然感觉得到,知道没戏,也就放松了下来,问题不再那么实际,挑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留了胡子?”   纪小么下意识摸摸嘴唇上方,是冒出的一层胡茬,觉得不剃掉也挺好。   女孩轻轻笑,“留胡子的男人,常常会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他们已经有家了。”   “是吗?”纪小么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女孩说:“女人如果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家了,就会换个发型。不过我表姐没换发型,表姐夫也没留胡子。”   “所以?”   “所以说,他们的家庭并不算是一种传统的家庭。他们更像是一种、一种合作,为了互相有个社会身份,你懂的。”   纪小么笑了一下,看不出是懂还是没懂。   女孩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有轻轻翻了一个白眼。   “说实在的吧,纪先生,我对你是有些好感。我对婚姻没多高的期望,但还是想结一个。不为别的,就是天天被人问你怎么还不结婚还不结婚,解释起来太烦。所以,你有没有意愿跟我合作,像我表姐和表姐夫那样?”   纪小么无需回答。女孩一看他的表情就懂了,“看来你能来,纯粹是给我表姐夫一个面子咯。”   纪小么结过账,送女孩回去。   女孩是邻市的,暂住在表姐夫家。   她的表姐夫是柯总。   来到柯总家,女孩给柯总一个“没戏”的眼神,就回客房了。   剩纪小么和柯总站在客厅里。   那座木雕时钟发出走针的声响。   柯总说:“我把它的整点报时取消了。”   “是吗?”纪小么微笑。   把之前落在这里的一点儿东西带上,纪小么就离开了。   柯总一直把他送出大门,有种预感,“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再来了?”   “怎么会?应酬喝醉时,我一定还会送您回来。”   看纪小么离去的背影,柯总感觉胸口好堵,终于忍不住喊出口:“你为什么喜欢让自己痛苦?明明有更轻松的选择,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纪小么回过头,眼神有点儿茫然和冷清。   “我不是喜欢痛苦。我只是习惯了。”      ☆、part 60   后来,那个女孩又联系过纪小么。   她实在是觉得合作对谁都有好处。   但纪小么什么也没表示。   一次应酬过后,柯总喝得大醉,再一次提起这茬。   “你和她登个记,给家人一个交代,咱们俩过咱们俩的,这该是多好的安排?你还求什么呢?”   纪小么只当做没听见。   渐渐的,纪小么能感受到柯总的疏远了。   一些工作、一些场合,柯总会直接交代给纪小么,自己则不再参与了。   有点儿像父亲觉得儿子成熟了,便不再那么管束,放开手的感觉。   工作的强度越来越大,正好克制纪小么的抑郁。   中秋过后,国庆又快到来。   这段时间里,许多人都无心工作。   纪小么也买了回老家的机票,但却一点儿也不雀跃。   他的心情,已经有段时间没起伏过了。   直到放长假的前两天。   有一个保险公司的人找到纪小么。   自我介绍后,他对纪小么说:“对于宋先生的离世,我们深感遗憾。”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纪小么面前提起宋一方的死。   虽然是很公式化的吊唁,却让纪小么热了眼眶。   他一直很自责,没能好好给宋一方办后事。他当时找了很多人打了很多电话,偏偏连尸首都没能看见。   保险公司的人说:“看到您这样伤感,我们就理解了宋先生的苦心。他之前在我们公司购买人寿保险时,受益人选的您。”   接下来的理赔流程,让纪小么颇感意外。他很奇怪干宋一方这行的可以买保险。   办手续时,纪小么看到几份文件,上面投保人职业写的是X市X局科员,死因是事故,并有公安机关出具的死亡证明。   因为宋一方选的保险产品比较贵,并交了两年保费,最终保险公司理赔了342万,并且在联系的第二天下午,就把支票交到了纪小么手上。   纪小么把支票拿到银行,存进了宋一方之前留下的那张卡里。   打算将来用这笔钱给宋一方的父母养老。   毕竟是很大的一笔钱。   纪小么存完后,有点儿不放心,又到ATM机里检查一下。   看了余额,又点进交易明细:10月31日,存入3,420,990.00元。   在这条记录的上方,是季度结息记录:9月20日,利息收入267.23元。   再上一条,是网银转账记录,只转走1元。   转账日期,是爆炸发生后的第二天。      ☆、part 61   他、他还活着?   这般失而复得,心头一阵狂喜!   剧烈、颤栗……   可是转而,又不禁怀疑。   甚至开始生气。   几分钟前还死灰色的心底,一下子百感交集。   “滴!滴!”   突然,ATM机发出超时警示。   等纪小么缓过神,卡已经被吞了。   怎么办?   这卡才刚刚变得好重要!   可是取卡需要拿身份证,他并不是持卡人啊!   不要急!   宋一方有网银,肯定能看到保险赔款到账了。   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来找自己,带着身份证……可是他的身份证还能用吗?   怎么办?怎么办?   简直手足无措。   慌里慌张,一看ATM机屏幕有提示:请在90秒内输入密码取卡,还剩10、9——纪小么赶紧输入密码,卡片果然退出来了,这家银行好人性化……   差点儿被自己吓死。   闭着眼睛喘了好一会儿气。   再睁开眼时,觉得外面天色都暗了几度,有雨滴落在玻璃上。   纪小么赶紧去路边等车。   车没来,雨却越来越大。   回头一看,银行已经落下铁栅,纪小么只好躲回ATM的小房间避雨。   雨滴密集的打在玻璃上。   夜幕提早降临了。   纪小么想起,重逢宋一方的那天,也是傍晚下着雨。   不知道,他还在这座城市吗?   等了好一阵,雨终于小了。   纪小么打到一辆出租车。   回到公寓楼下时,下意识抬头望望。   顶楼并没有灯光。   这时,盛警官打电话过来。   他说他要在国庆结婚了,就是明天,问纪小么会不会去。   纪小么说他要回老家。   “噢。”   盛警官有些失望。   “那这样吧,本来也很仓促,以后补办时再邀请你。”   说完还咳嗦了两声。   “那恭喜你啦。”   纪小么挂掉电话,心里却莫名替他难过。   盛警官的腿伤恢复得很慢,仿佛被伤了元气,刚出院没多久。   这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红白喜丧却都见了遍。   让人觉得无力。   纪小么慢腾腾爬上顶楼。   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一碰就开了条缝。   难道是早上忘了锁?   还是说——   纪小么颤抖着把门推开。   黑暗的客厅。   居然真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叔!”   纪小么叫得心都要蹦出来。   扑上去把人抱住。   “叔!”   “你真的没死!我还以为……”   说着说着,纪小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味。   “叔?”   纪小么松开手,想从黑影身上离开。   但立刻被黑影反搂住,脖子被勒得上不来气——   这不是宋一方!   “你、你是谁?”   黑影坏笑两声。   “乖侄子,我是你家叔啊。”   这声音,好像是……歹徒。      ☆、part 62   纪小么把灯点亮,看见果然是徐择那家伙。   “宋一方呢?”纪小么边问,边推开浴室卧室,又往门口张望,“宋一方没和你在一起?”   徐择撇撇嘴。   自从那天一起执行任务,他就再也没见过队长。   他前阵子去外地避风头去了,因为被摧毁的一方还有残余势力,直到最近上面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敢回来嘚瑟。   本来以为纪小么会有队长的线索,看来也没有。   队长不会真死了吧?   回想这次的任务,确实非常惊险。   执行前一晚,他们每个队员都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才去拉盛警官入伙,想让他在外围沾点儿功劳,顺便弥补自己大学时的遗憾。   而真正执行任务时,最关键的环节又出了问题——精准定时的炸弹,却提早一分钟爆了。   爆炸时,他们全队的人都在附近,差点儿就全队阵亡。   新闻报道中,是一座小楼发生了事故,而实际上,真正爆炸的地方在地下,那座老船厂的下面特别宽阔,这一炸都塌了。怕引起外界恐慌,挖掘工作只能秘密进行,直到现在都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人还埋在里面。   可是徐择觉得,凭他对队长的了解,队长不太可能就这么挂了。   徐择问纪小么:“队长是不是联系过你?”   纪小么摇摇头,“你有他的消息吗?”   徐择也晃晃脑袋。   但两个人都互不信任。   徐择说:“爆炸后,他一点儿信儿也没有,很多人都在找他。”   “那你是替谁找?”   “我能替谁?老子谁都不替。”徐择说得很气愤,仿佛被侮辱了一样,但纪小么并没因此消除戒备。   “反正,队长肯定还好好的,不用我们瞎操心。”徐择缓和缓和气氛,眼睛瞄到地上有一箱酒,厚脸皮说:“我还饿着呢。”   纪小么还算客气,煮了一盆水饺,开了两瓶酒。   酒是前几天应酬时剩下的,度数很高。   徐择不怀好意,一个劲找借口干杯。   心想等你喝多了,看你说不说实话。   于是,酒满了一杯又一杯,开了一瓶又一瓶……   喝到后来,即使纪小么有露马脚,徐择也不可能记清了。   徐择再次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宿醉之后,浑身难受。   而且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      ☆、part 63   我草!   徐择心说不妙。   自己是趴着被绑上的,抬个头都费劲。   “纪小么!快给老子解开!”   纪小么正坐在客厅喝牛奶。   身上有了力气,才不慌不忙走进卧室。   徐择听见脚步声,脑袋转来转去却看不见人,这种姿势实在恼火。   “快解开!老子今天还要去抢婚!”   纪小么就站在床尾,很气人的“哼”了一声。   “像你这种怂货,还想抢婚?你要是真有种,何必当初来我这里耍横。”   “敢教训老子,你他妈——”   徐择叫嚣到一半。   “啪!”一声脆响。   是纪小么的皮带,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徐择的屁股上。   “你他妈活腻了——”被激怒的徐择还要叫。   “啪!”   “啪!啪!”   皮带就一下接一下,纪小么抽起来毫不手软。   被抽了十来下。   再皮糙肉厚的徐择,也是疼得龇牙咧嘴。   这般火燎燎的滋味,还是先别逞口舌之快了。   徐择闭了嘴,纪小么停下手,走到床头,从上往下看,审讯俘虏一样。   “说,宋一方在哪?”   “我不知道,我他妈还想问你呢!”   “啪!”   “啪!啪!”   纪小么又抽起来。   徐择真被抽得怒了。   “我他妈真不知道啊!说不定炸死了。”   “炸死了?他答应我的事怎么办?今天你就替他挨顿揍吧!”纪小么继续抽,抽出节奏,逼徐择猜莫斯电码。   徐择不愿意。   纪小么就一直抽。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择还是服了软,“队长他没死!没死!”   “没死?那是装死?叫我空悲伤一场,你知道我有多生气!”   纪小么接着抽,把徐择抽得嗷嗷叫。   不巧,住在楼下那位同事,刚好这时上来找纪小么。   从门外听到这惊心动魄的惨叫,又悄悄从门缝瞄到纪小么施暴的背影。   吓得心肝凉透——天啦!没想到,纪小么居然是这样的人!      ☆、part 64   同事慌里慌张逃跑,弄出一点儿声响。   徐择听见了,纪小么却没注意到。   他抽得实在是太投入了!   手机也是响了两遍,才腾出手接起。   是盛警官打来的,还是问今天会不会去参加婚礼。   “都说过不去了,今天要回老家。”纪小么一点儿也不给新郎面子。   但盛警官并不介意这么干脆的拒绝语气。   他打电话来,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从亲朋好友的深深祝福中透一口气。   屁股已经麻木的徐择,支棱着耳朵听。   当意识到和纪小么通话的人是盛放时,如同见到了解放军!   “盛放!快救我!   “谁?”盛警官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呼救声,简直不敢相信,“是徐择?真是徐择?”   纪小么没回答,直接按断电话,抬腿踹一脚徐择,“你如愿了,他会来找你的。”   “真、真的吗?”   徐择歪着头问纪小么,忘了自己刚才嚎得鼻涕都流了出来。   纪小么拿臭袜子给他擦一擦鼻涕,又去找来剪刀。   这是要给自己解绑了!徐择心花怒放。   “咔擦咔擦——”却是身后一凉。   “你、你在干什么?”徐择有点儿慌了。   纪小么一把扯掉他屁股上的布料。   “给盛警官一份结婚礼物,看起来卖相还不错。”   “纪小么,你给我适可而止——”   对于徐择的骂骂咧咧,纪小么根本不予理会。   换上鞋,拎起旅行箱出门而去。   送机的出租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纪小么离开后,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徐择可不想让盛放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可惜尝试了几次,竟然都没挣脱。   大概一个钟头过去,阳光变得浓郁。   趴在温暖的光影之中,徐择的心渐渐虚了。   盛放真的会来吗?   他如果不来,自己真的会去婚礼吗?   几乎从来没有静下心审视过自己,只是知道想要就赖皮赖脸的上了。   也许盛放躲自己还来不及吧?   太阳越升越高。   徐择快在失望中睡着了。   终于听到开门声响,巴望着人走近床前——是盛放,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你……不结婚了?”   徐择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傻逼。   憔悴的盛放不说话,只有眼睛很偏执的亮着。   “帮我解开吧,咱俩说说话。”   徐择觉得盛放这时候需要安慰。   可等了一会儿,盛放并没有拿起剪刀,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放在床头柜上,就在徐择的眼前。   这、就是被爱的感觉吗?   徐择觉得自己他妈的被感动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   正热乎乎的心头,忽然感受到一抹从身后传来的凉意。   “你……手放在了哪里?”      ☆、part 65   飞机在北方降落。   这里的夏天早已结束了。   走出机场时,纪小么遇见一个人。   那个人长得很高很利落,眼睛有一点点蓝。   一瞬间,纪小么看得晃了神。   那人招招手,纪小么才意识到这是宋一方的堂弟。   宋弟弟是来接大姐的,意外碰见纪小么,坚持让他一起坐车。   宋姐姐也有几年没见过纪小么了,过去都曾在一起玩过,“我还记得以前给小么化妆,然后问一方有没有女生好看。”   想起幼稚的往事,让人发笑又感慨。   姐弟俩把纪小么送回家。   吃中饭时,纪妈妈说:“宋家最近不太平,听说前阵子有人来查过。昨天在市场,我碰见宋一方他妈,她说最近总梦到一方,每次梦里都是又黑又冷的地方。他爸身体也不好,刚病过一场。”   纪小么想去探望一下。   纪爸爸说:“你直接去派出所找吧,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今天还值班。”   纪小么就去派出所找人。   今天是假期,所里很安静。   走在老旧的走廊里,纪小么想起从前,他和宋一方溜进审讯室里玩的场景。   走廊的尽头,就是户籍科了。   宋爸爸坐在里面,抬头看见纪小么,有点儿意外,过了一会儿扔给他一张纸,“这回是真死了,死得光荣。”   那张纸是宋一方的死亡证明。   纪小么没说什么,并不想多嘴。   宋爸爸不是一个听劝的人,他只相信他自己理清楚的事情。   安静坐了一会儿,纪小么起身要走。   宋爸爸头都没抬一下。   纪小么出了门口,却忽然听见他痛苦的哽咽:“我一点儿也不想他死得光荣……我想他活着。”   纪小么脚下一顿,强行忍住了涌到嘴边的话。   走出派出所,纪小么没有回家。   而是沿着林荫路,一路走出小镇,走向山边。   他每年都会去看看那座山洞。   现在的小孩子,很少会跑出镇来玩了。   洞口已经挂满枯藤,地上长出过膝的蒿草。   也许再过几年,这里就会塌掉吧。   纪小么走进洞口,打开手机照明,壮胆子朝里走进十来米。   手机的光亮有限,顾得到脚下,就顾不上头顶。   即使有心理准备,当成群的蝙蝠从头顶飞过时,还是被吓得叫出声。   等蝙蝠飞光了,洞内又恢复肃清。   纪小么感到气馁,原来和小时候相比,自己的胆量并没有长进。   手机在刚才的惊慌中掉落,纪小么弯腰去捡。   拿起手机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他瞥见手机的光束中,出现一双站直的腿。   纪小么吓得毛骨悚然,哆嗦着手机往上照。   照到脸时,恐惧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叔!”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